“不是,不是……”眼淚早已模糊,隻是手無意識地緊抓著他手裏的喜服,仿佛這就是將他二人牽連的係足紅線,若然斷裂,他們就再無可能了。
“不是?那又是什麼,或者,同情?同情我那所謂永世孤獨的宿命?”
所以才會無論如何都要留在他身邊,所以才會一再妥協連他當皇帝都接受了,所以為了陪他連明明深愛的人都不要了。至於做到這樣嗎,靈兒?我何時稀罕你的報恩,何時需要你的同情了?
靈兒隻顧著激動搖頭說不出話來,沈落瀟最後看了她一眼。梨花帶雨,心裏一陣抽疼,狠心一回頭,揚手將那大紅的喜服甩開,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風吹落榆錢飄落,帶動他離去時的清風,將那紅袍整個罩在她頭頂。泣血的紅雲,映著皓顏水瞳,憑空將這綠意盎然的春色染出淒厲的絕望。
“不要走!”
靈兒尖叫著,要去將那紅袍收下,可紅雲散落,竟是片片成碎,化為色彩妖豔的蝴蝶,在她身邊起舞,飄落。握緊雙手要抓住手心那最後的紅巾,卻仍是個空。手掌攤開,風過無情,片片吹散,絲毫不剩。
漫天的紅雨在這榆錢葉雨中落下,和著後麵那個決絕離去的白色身影,整個映在那小小兩潭水汪汪的秋波之中,成為靈兒眼裏最後的顏色。
淒美。
絕望。
想去追,卻邁不開腳。
“靈兒,讓他走吧。你能做的已經做了。”天澈上前抱起她。
半晌,靈兒回過神來,“你……是誰?”
天澈深深地看著她,像隔著千年看著自己的愛人,“雲本無心雨生根,當年,那一朵白雲,你從它身體裏穿過,讓它生了心。如今,你在,我的心才在。”
風過,夾起拂起喜慶的婚袍,絲帶,二人發絲糾結。靈兒呆呆地愣住。她隻知道她追著沈落瀟來了,卻從來不知道,她身後,他追來了。
“當年你在碧虛殿,我在碧遊宮,你為他求,我為你求。靈兒,不要管他了,個人自有天命,你改變不了什麼。我們離開這裏……”
“天澈,是你將我送到那個世界的,是嗎?”靈兒靜靜地打斷他的話,輕輕推開他,“那你知不知道,在那個世界,是不存在鬼神之說的。我從小所受的教育就是無神論,死去元知萬事空,我們從來就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神,人死了就是死了,一抔黃土,什麼魂飛魄散,什麼飛灰湮滅,那是自然而然的事,從來就沒有相信它存在過,又何懼它會消失?”
“靈兒,你……”天澈大驚。
靈兒回頭淒然道,“天澈,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也謝謝你為我做了這麼多。我很感激你,如果不是去了那個世界,也許我現在真的可能會畏懼你說的魂飛魄散。但是,如今我隻知道我愛他。前世怎樣,後世怎樣,都無所謂,這一輩子,他是我丈夫,我愛他,很愛很愛他,所以,不管怎樣,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現在是他不要你了。”天澈吼著,“靈兒!”
“他不是不要我!”靈兒也吼著,最後放下聲調平靜道,“他隻是以為我是在報恩,是同情他。我不否認起初有這個因素,知道他與姐姐的無奈,我很心痛;看到他孤單,會忍不住靠近;知道他有永世孤獨的宿命,更是難過。可是,後來不是了,我愛他,我愛他,我那麼愛他,他怎麼會以為我隻是同情他!”
靈兒說著說著激動了起來,淚水噴湧而下,忍不住扯著頭發,卻突然想起這是他幫她梳的,隨即放下手來,最後重新回複平靜,淒婉一笑,“也許我應該高興,他會在意,那證明他愛我,很愛我,所以才接受不了我有一點點的可能是因為報恩和同情,而不是愛。是的,我應該高興,我應該高興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