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孩子?”周薔蹙眉,這對小公主而言,並非什麽好事,雲奕更不會放她走了。
“天高皇帝遠,父母也遠,雲奕帶李允寧在封地活得自在,以後說不定封她做王妃呢。”蕭度撫慰。
“嗯。”周薔敷衍應。
男人不了解女人心思,隻認為女人給了身子,懷了孩子,再多家仇國恨兩人能翻篇過去。
其實不然,尤其李允寧,小公主心思純粹,斷不會接受自己在半個亡國仇人身下苟且偷生一輩子。
還要生下對方的孩子。
周薔冥冥之中覺得,雲奕和李允寧之間,不會如蕭度所說那麽順利。
第二日,蕭度帶周薔去了逍遙侯府。
李曄住在主院,周薔一踏進院門,聞到一股淡淡的苦澀藥味。這味道離寢房越近越濃鬱,小宮人引周薔入屋,蕭度候在門口。
房內陳設清簡寥落,一張案幾,一張木床,地麵和幾上覆了一層薄薄灰塵,無人打掃。
環境與李曄在位時的繁麗奢華天差地別。
前朝的天子——李曄躺在床上,聞聲強坐起來,他蓋了幾床衾被,動作艱難。
“不用起了,我站會兒就走。”周薔阻止。
“薔娘……”李曄勉力支起上身,重咳幾聲,奄奄喚出周薔的名字。
周薔輕微蹙眉,糾正,“我現在是大齊的皇後,住清寧宮,你別病糊塗了亂叫!”
李曄蒼白地笑了笑,“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我和你沒什麽舊情可敘!”周薔冷聲道。
李曄回憶,青白瘦削的臉上掠過一抹哀傷,“當年我幸了你妹妹,看見你的眼淚……我就知道,我做錯了,回不去了……我一直不敢麵對你……對不起薔……”
“我還得感謝你,讓我迷途知返。”周薔冰冷地笑,如一朵盛放的薔薇,妖妖嬈嬈紮人心裏,“不然我也得不到對我全心全意的新帝。”
若她還沉迷在李曄的花言巧語裏,指不定亡國後還為他守身如玉,哪能清醒及時地挽救家族和自己。
“咳咳咳咳……”李曄聽言捂著胸口咳嗽,撕心裂肺地,似想把肺腑咳出來。
周薔連忙退後幾步,唯恐過了病氣。
李曄看她掩口驚慌的模樣,心頭酸澀,咬緊牙關,壓下喉頭湧上的腥甜。
好一會兒,自嘲問:“薔薔,我自知時日無多,想問一句,今生我虧欠你,若、若有來生……”
“若有來生,你當如何?”
不等周薔回話,蕭度大步走入寢房,高大的身軀將周薔護在身後。
他言語冷淡刻薄,“念你將死,別說這些晦氣的話來惡心朕的皇後和未來太子了!”
言罷轉身摟住周薔,輕撫她小腹,“你和寶寶沒被嚇著吧?”
周薔促狹一笑,配合道:“沒,幸虧你來得及時。”
李曄望著周薔含羞帶笑的臉龐,她的美麗比從前更張揚,如一支養在肥沃土壤裏的花,馥鬱的芳香撲鼻,甘美的花蜜欲滴,直引來人采擷。
英俊的新帝親吻她的額頭,她嬌笑回親他。
兩人相攜遠去。
李曄癱倒在床上,嘴角沁出一縷縷鮮血,握緊的拳頭一根根展開,透過破爛的紗窗,他看到十五歲的周薔,提著青紗裙擺,向他跑來。
慢慢扯出一絲微笑,他這一生就定格在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