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肆意地將最後的酒紅色餘暉噴薄到鐵一般天幕之上。破舊的老棗木櫃台上,經年的油汙塵垢已經形成了一層鋥亮的包漿,一個酒糟鼻子老頭正毫無形象地趴在櫃台上呼呼大睡。看他的衣著原本也是很昂貴的衣料,但卻愣是讓他傳出了一種破衣爛衫的感覺,袖口之上油亮的包漿和那櫃台上的如出一轍。
“噗”地一聲,如同破麻袋落地一般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悄然彌散,隱約卻固執地鑽進人的鼻孔。老頭的酒糟鼻子使勁地抽動了兩下,眉頭輕皺,不情不願地睜開了惺忪的雙眼。入眼處,一道不知生死的身影趴在店鋪門口,身上淋漓的鮮血正式那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的源頭。老頭渾濁的雙眼中似乎閃過一絲驚奇,但旋即被不耐所代替,“已經打烊了,有生意明天再來.”
突然,門外的陽光悄然斂去,沙沙的細雨不知何時悄然落下……
酒糟鼻子老頭愣了愣,揮手用袖口使勁地在櫃台上來回擦了兩下,可能這就是他袖口與櫃台上一樣的包漿的來源。
不知從哪裏掏出來一本仿佛幾百年沒用過的賬本,翻開空白的一頁,將毛筆乍開的毛隨手捋順,不耐道,“要當點什麼?”,根本沒有在意那個人的狀況是否能回答他的問題。
短暫的沉悶,門口的身影竟然緩緩地蠕動了起來,費力地抽出壓在身下的右手,那手似乎已經不能叫做手了,模糊血肉上不知密布了多少傷口,甚至露出了慘白的骨茬。但他卻依舊緊緊地握住一截斷刃,那似乎是從一把劍的中間截斷的,隻是簡單的用破布包裹了一下,便被這道身影握在了手上,緊挨著劍刃的指節早已被割開,他卻渾然不覺。
用右手支撐著,那道身影竭力將頭抬起,露出同樣布滿血汙的一張臉,已經難以分辨他的相貌年齡。但是一雙漆黑的眸子卻充滿了平靜,甚至可以說是淡漠。冷冷地望著前方櫃台裏的酒糟鼻子老頭,似乎是確定了什麼,驀然地扯出了一道燦爛的笑容,嘴巴大張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伴著滿是血汙的臉卻顯得極為可怖。
“請問這裏是不是永安當?”那身影的聲音嘶啞,但卻能讓人聽出這是一名少年。酒糟鼻子老頭淡淡地看著他,麵色如水,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你要當點什麼”
“嘿嘿,”少年眼中露出釋懷的神色,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那潔白的牙齒有些晃眼地呲著,“嗬嗬…我現在能當的也隻有我自己了……”
酒糟鼻子老頭對少年的胡言亂語卻渾然沒有一絲驚訝,“要換什麼?”
“就換三年時光吧……咳咳……嘶……”少年的笑容愈加濃鬱,不小心引動了傷口,一陣痛苦的輕嘶,卻沒能將笑容從他的臉上趕走。
“……”櫃台上,酒糟鼻子老頭眉頭皺的越來越緊,少年看著不禁輕笑,“楓城永安當,不是號稱無物不當,無物不敢當麼,怎麼,怕了?”
“哼,”酒糟鼻子老頭不屑地輕嗤,“永安當無物不當,那也要有價值的東西,不是什麼廢物都能拿來這浪費我時間的。”
絲毫不在意老頭的嘲諷,少年費力地伸出左手,縱使他全身盡是傷口血汙,卻唯有這一隻左手毫無傷痕,甚至沒有多少汙漬。顫抖著將左手平伸,緩緩地伸直因為緊握了太久而僵直的五指,掌心處一枚灰敗的石子一樣的東西靜靜地躺著。“再加上它呢?”
“啪”地一聲,老頭手裏的毛筆應聲而斷。一縷令人心顫的氣息陡然出現卻又轉瞬即逝,此刻他的眼中哪裏還有一絲渾濁,淩厲的目光狠狠地盯著少年手中那枚不起眼的小石子。
“這一單,接了……”老頭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
店鋪外,太陽不知何時已經落下,沒有一絲光明。“吱~砰!”地一聲,店鋪的門猛地關上,狠狠地將門外的一切黑暗隔絕。
又是一個平靜的清晨,東方天際的魚肚白才剛剛顯露,楓城那不知已經使用了多少年的老城門就已伴著令人牙酸的吱呀聲緩緩開啟。
作為寒滄帝國北疆的一個方寸小邑,楓城毫不起眼。如果不是蒞臨盛產各類草藥與妖獸的斷魂山脈的話,或許這座小城早已荒廢。
然而,由於其獨特的地理位置,每天都會有無數的傭兵和客商進出這裏,交易著從斷魂山脈中獵取的妖獸和采集的草藥。
每天清晨,都是這座小城最熱鬧的時光。傭兵們卸下武器,帶著剛剛捕獲的獵物,轉瞬間化身成為狡黠的商人,嫻熟的與來自各地的客商討價還價。經常會有看起來憨厚樸實的漢子,用狠辣的要價將一個個精明的正牌商人搞的滿頭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