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節概述:兩魏自分裂後,交戰不斷,其中五次大戰最為出名,分別是小關之戰、沙苑之戰、河橋之戰、邙山之戰、玉壁之戰。兩魏五戰,是高歡、宇文泰兩位軍事家的直接對話,雙方互有勝負,雖然戰事相當慘烈,不過不乏有趣的場景。
場景1:宇文泰對眾將領說:“高歡自從起兵以來,竇泰就是先鋒,他手下全是精兵,多次取勝,所以勢必驕傲。我方選擇襲擊竇泰,一定能大獲全勝,擊敗了竇泰,高歡就會不戰而逃。”
場景2:阜城侯斛律金對高歡說:“人心已散,無法再用,我們應該盡快趕往河東(黃河以東)。”高歡依然愣在那裏,坐在馬鞍上一動不動,斛律金直接揮起鞭子抽打他的戰馬,高歡這才離開。
場景3:都督李穆看到後,急中生智,他跳下馬來,揮著鞭子就開始抽打宇文泰的後背,邊打邊罵道:“小兵,你的主將呢?為什麼隻有你一個人在這!”東魏士兵便沒有懷疑那是宇文泰,就從他身邊過去了,李穆與宇文泰兩人一起騎著馬逃回。
場景4:宇文泰走投無路,他對彭樂說:“你是彭樂吧?真是個傻瓜,今天要是殺了我,明天哪裏還會有你的用處!還不趕快回到營地,收取你的金銀財寶!”彭樂這個莽夫,有勇無謀,聽信了宇文泰,他拿著宇文泰留下的一袋子金條返回了。
場景5:高歡令斛律金作了一首《敕勒歌》,高歡跟著樂曲唱起來,哀傷之感油然而生,不禁痛哭流涕。
兩魏五戰,雙方奉獻出多個精彩場景,令人回味無窮。
北魏分裂後,東、西魏都視自身為魏氏正統,企圖吞並對方。
西魏大統元年、東魏天平二年(公元535年),七月,西魏皇帝元寶炬下詔,列舉了高歡的二十條罪行,聲明:“將親率六軍,與宇文丞相一道掃除國賊。”高歡也向西魏傳布聲討文書,說宇文黑獺、斛斯椿是叛徒,並稱:“我將與各位將領,率百萬人馬西討逆賊。”
西魏大統二年、東魏天平三年(公元536年),正月,高歡親率一萬名騎兵襲擊西魏的夏州(陝西省榆林市),全軍隻吃幹糧不生活煮飯,一路急行,隻用了四天時間就趕到了夏州,生擒西魏夏州刺史。接著,西魏的靈州刺史曹泥與他的女婿涼州刺史劉豐,投降了東魏(曹泥在北魏分裂之時,支持高歡,後來被西魏軍擊敗,選擇投降)。由此,拉開了雙方大戰的序幕。
小關之戰
這年七月,投降南梁的賀拔勝,請求出兵進攻東魏,蕭衍不同意,於是萌生了北歸的思想。賀拔勝結交了蕭衍的寵臣朱異,在朱異的幫助下,蕭衍同意賀拔勝等人北歸。賀拔勝對蕭衍極為感激,看到飛禽走獸,隻要是向南行動的,都不忍心獵殺。賀拔勝等人走到襄城(河南省襄城縣),高歡派侯景中途攔截,賀拔勝等人拋下船隻,翻山越嶺,一路上饑寒交迫,到達西魏時,人員已經死亡了一大半。
十二月,高歡督率三路軍隊討伐西魏,自己督軍從蒲阪(山西省永濟市)(山西省永濟市)過黃河,派司徒高敖曹前往上洛(陝西省商縣),大都督竇泰,前往潼關(陝西省潼關縣)。而這一年,西魏的關中地區發生了大饑荒,出現了人吃人的現象,死亡了十之七八。東魏這時來襲,對西魏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西魏大統三年、東魏天平四年(公元537年),正月,高歡將軍隊駐紮在蒲阪(山西省永濟市),建造了三座浮橋,準備橫渡黃河。宇文泰把軍隊駐紮在廣陽(陝西省西安市高陵區),他對眾將領說:“賊兵從三個方向而來,在蒲阪建造了浮橋表明他們要渡河。其實,高歡真正的目的不在於此,他牽製我們,使竇泰趁機西行。高歡自從起兵以來,竇泰就是先鋒,他手下全是精兵,多次取勝,所以勢必驕傲。我方選擇襲擊竇泰,一定能大獲全勝,擊敗了竇泰,高歡就會不戰而逃。”
麵對宇文泰大膽的策略,眾將領比較擔憂,認為放棄眼前的高歡,而前往距離較遠的潼關攻擊竇泰,一旦發生差錯,勢必後悔不及。之前,高歡在永熙三年(公元534年),追趕皇帝元修之時,曾經攻陷潼關,宇文泰率軍奪回。西魏大統元年(公元535年),高歡派東魏大行台尚書司馬子如,帶領竇泰等人再次攻打潼關(陝西省潼關縣),宇文泰駐軍在灞上(長安東部),司馬子如等人趕往別處,攻擊華州,華州刺史王羆對東魏軍說:“老羆當道臥,貉子那得過!”東魏軍見此慌忙逃走。
西魏在這兩次抵禦東魏攻擊潼關的戰鬥中,西魏的主力大軍從未離開灞上。宇文泰斷定,高歡認為西魏的防守策略還是如此,所以打算采取偷襲。
正月十四,因為眾將領的已經不能統一,所以宇文泰不再詢問眾人,而是找到擔任直事郎中的侄子宇文深。宇文深說:“竇泰是高歡手下的悍將,如今我軍攻打蒲阪(山西省永濟市),高歡堅守不出,竇泰前來增援,我們就會被前後夾擊。不如出騎兵,偷渡小關(潼關東部),竇泰性格急躁,必定前來決戰,而高歡老成持重不會立即救援,這樣的話,我們迅速進攻竇泰,定能擒拿竇泰。擊敗了竇泰,高歡的氣勢就會衰弱,我們再攻擊他,就可以取得勝利。”宇文泰說:“這也是我的想法。”於是,宣稱打算退守隴右(甘肅省東部),迷惑對方。
正月十七,宇文泰率軍抵達小關。竇泰接到消息,立刻渡河。兩軍交戰後,東魏軍隊幾乎全軍覆沒。竇泰羞愧難當,選擇自殺。因為黃河上的冰太薄,高歡無法趕去救援,隻好拆除浮橋撤退。
高敖曹的軍隊,一路推進,進逼上洛(陝西省商洛市)。在戰鬥中,高敖曹身中三箭,艱難攻下上洛。他打算攻擊藍田(陝西省藍田縣),高歡派人通知他竇泰全軍覆沒的消息,命他迅速返回。高歡特意囑咐高敖曹,隻要他一人脫身就可以了。高敖曹不忍心丟下軍隊,經過奮力拚殺,終於全部撤回。
小關之戰,宇文泰看穿了東魏的軍事計劃,在眾人不能統一意見的情況下,果斷出擊,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成功阻擊了高歡的大軍,宇文泰將他超強的軍事能力體現得淋漓盡致。東魏損失了大將竇泰,上洛得而複失。
沙苑之戰
西魏大都督孤獨信以及都督楊忠(隋文帝楊堅的父親),因為北魏分裂之時投靠了南梁,在這一年返回。西魏任孤獨信為侍中等職位,宇文泰欣賞楊忠的勇敢,將其留為己用。
東魏西征後,西魏開始東征。八月,宇文泰統率李弼等十二位將領,討伐東魏,任命北雍州刺史於謹,擔任先鋒,攻占盤豆,抵達恒農(河南省靈寶市),生擒東魏陝州刺史李徽伯,俘虜八千名士兵。同時,宇文泰派人遊說黃河以北的很多郡縣,成功使他們歸附了西魏。
九月,高歡統領二十萬兵馬趕往蒲津(蒲阪處黃河渡口),命高敖曹率領三萬人出發。當時關中地區仍然發生饑荒,宇文泰所率領的將士還不到一萬人,駐紮在恒農(晉時名為弘農,北魏改為恒農,北周時又改為弘農)已經有五十多天,聽說高歡將要西渡黃河,宇文泰便率軍進入潼關,高敖曹迅速包圍恒農(河南省靈寶市)。
高歡的右長史薛琡說:“西魏連年遭遇饑荒,所以這次冒死前來陝州,征收糧食。現在高敖曹已經包圍了陝城(河南省三門峽市),一粒糧食也出不去。所以,我們隻要在沿途布防,不和他們在野戰,待到麥子收獲之時,他們的百姓自然會被餓死,還愁元寶炬、宇文黑獺不投降嗎?希望丞相您不要渡河。”侯景則說:“我們這次出兵,規模巨大,萬一不能取勝,局麵很難控製,不如分成兩支軍隊,相繼前進,如果前麵的得勝,後麵的就全力支持,如果前麵的部隊失敗,後麵的就頂替上去。”高歡都沒有聽從,而是從蒲津渡過了黃河。
高歡到達馮翊(陝西省大荔縣)城下以後,對王羆說:“還不盡早投降!”王羆大聲喊道:“此城是我家,生死都在此,想要送死的就來!”高歡知道無法攻克,就渡過洛水,在許原(馮翊西南)的西部安營紮寨,進一步逼近長安。
宇文泰率軍自恒農(河南省靈寶市)撤退回渭水南岸,由於各地增援部隊還未到達,宇文泰打算提前攻擊東魏軍隊,眾將領因為軍隊人數太少,建議等高歡西行後,再作決定。宇文泰說:“高歡如果到了長安,那麼就會人心浮動。應該趁他們遠道而來,出軍攻擊。”他立即下令在渭水建造浮橋,讓將士們準備三天的幹糧,然後輕裝渡過渭水,輜重物資則派人在渭水南岸往西運送。
十月一日,宇文泰到達沙苑(馮翊南),距離東魏軍僅僅六十裏路,西魏將領十分畏懼。宇文泰派昌縣公達奚武,前去偵察東魏軍隊,達奚武帶領三名騎兵,穿上東魏軍裝,在傍晚時分,偷偷溜進東魏軍營,聽到了對方的軍中口令,然後上馬穿越軍營,裝作是在夜間執行警戒任務,發現有不守軍規的士兵,上去抽打一頓,通過這種方式了解了敵情之後返回。
高歡聽聞西魏軍的消息後,在十月二日,率軍前進,指揮兵馬準備與宇文泰交戰。西魏的偵察兵回來報告,說高歡大軍快要到達,宇文泰馬上召集各位將領商量對策。開府儀同三司李弼說:“敵眾我寡,所以我們不能在平地交戰,此處以東十裏有一個叫渭曲的地方,可以先占據那裏。”宇文泰根據李弼的意見,背靠渭曲,東西布陣,由李弼指揮右陣,趙貴指揮左陣,同時命令將士們持長兵器隱蔽在蘆葦叢中,約定聽到鼓聲之後攻擊。
傍晚的時候,東魏的兵馬來到了渭曲,都督斛律羌舉對高歡說:“宇文泰舉全國之力,與我們決一死戰,就像瘋狗一樣咬人。況且渭曲這個地方蘆葦叢深,遍地泥濘,無法戰鬥,不如在此與他們相持,然後秘密派出精銳部隊突襲長安,一旦老窩失守,宇文泰就可以不戰而擒。”高歡說:“放火燒蘆葦叢,怎麼樣?”侯景說:“我們應當生擒宇文泰,讓老百姓看看他的嘴臉,如果他被燒死在人群中,誰會相信?”彭樂鬥誌昂揚,請求出戰,他說:“我們人多,他們人少,一百人抓一個人,還有什麼擔心?”高歡接受了他的意見。
還沒交戰,侯景與彭樂就開始聯想到西魏軍失敗的情形了,戰場上一旦出現了驕傲的情況,結果不言而喻。
兩軍開始交戰後,東魏的士兵看到西魏的士兵人數少,便爭先恐後的衝上前去攻擊,致使陣型混亂。交戰的時候,宇文泰敲響了戰鼓,西魏將士們奮勇而起,北雍州刺史於謹等人率六支部隊與敵兵交鋒,李弼率領騎兵橫向打擊敵軍,將敵軍從中間切開,使東魏軍被成了兩部分。西魏軍趁勢攻擊,大勝對方。
東魏大將彭樂,喝得酩酊大醉,他衝入西魏軍陣,被人刺穿了小腹,腸子都流了出來,他將腸子塞回腹內,騎馬再戰。高歡打算集結殘兵,準備反擊,派張華去各處點名,結果沒人響應。張華立刻返回說:“我方潰敗,大營已空。”高歡心有不甘,不願意離開。阜城侯斛律金對高歡說:“人心已散,無法再用,我們應該盡快趕往河東(黃河以東)。”高歡依然愣在那裏,坐在馬鞍上一動不動,斛律金直接揮起鞭子抽打他的戰馬,高歡這才離開。
沙苑之戰,東魏損失了八萬名士兵和十八萬副盔甲兵器。宇文泰追趕高歡一直到了黃河邊上,他在東魏俘虜中挑選了二萬多名士兵留下,其餘的都釋放。都督李穆對宇文泰說:“高歡被嚇破膽了,如果迅速追趕的話,可以俘虜他。”宇文泰沒有聽從,他帶領軍隊回到了渭水南。這時,各地增援的部隊才剛剛到達,西魏軍隊在戰場上每人種下一棵柳樹,以此紀念勝利。
唐朝詩人胡曾在《詠史詩·沙苑》寫道:“馮翊南邊宿霧開,行人一步一裴回。誰知此地凋殘柳,盡是高歡敗後栽。”詩中描寫的故事場景正是沙苑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