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撚搓了下被燙紅的手指,莫名覺得有些無助。
有那麽一瞬間,他忽然覺得老師便是方才那撲火的飛蛾,縱然自己現在站在權利或地位的巔峰,也無法保護想保護的人,讓他開心順遂地生活。
燕都的夜晚開始下起小雪。紙屑似的雪花被寒風裹挾著湧進窗中,刀割一樣劃過他的側臉。他看向窗外,隻能看見一片蒼茫的黑暗。
就好像天地間隻剩下自己一個人那般孤獨。
這種孤獨讓他想起了為數不多的童年回憶。那時他尚在烏斯,但是因為父親是被擄來的漢人俘虜。
所以縱使生母是烏斯的公主,他們父子的生活依舊處於一片水深火熱之中。
其他貴族家庭的孩子動輒對他打罵羞辱,甚至半夜驚醒時夢裏都是那些人醜惡的嘴臉。
直到十三歲那年父母雙雙去世,裴向雲徹底沒了繼續留在烏斯的理由。
烏斯人尚武,尤其更注重血統,輕易不會與其他族的人通婚,更排斥他這樣混血的人存在。
十三歲的風雪夜,他原本要被凍死在荒郊野外,卻意料之外地遇見了江懿。
好像自己從出生開始就是個錯誤,就是個應該被抹除的存在。
父母錯誤的感情,錯誤的決定,開啟了他這錯誤的一生。
沒人喜歡他,沒人在意他,所有人視他如草芥,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唯有江懿帶給過他片刻的溫暖。
隻有這一個人在乎他。
可誰說江懿與他的相遇也不是一件錯誤的事呢?
而如今這片刻的溫暖也要散了嗎?
裴向雲心髒撞擊著胸腔,震得肋骨生疼。
他不敢思考半分關於「江懿不要自己」的可能性,近乎惶恐地三兩步衝出書房,直奔臥房而去。
裴向雲要被逼瘋了。
他感覺腦海中似乎多了個人,在拚命地將這些自己根本不願思考的悲觀事實塞進來,甚至連阻止都無法阻止,而心情也無法遏製地變得暴躁易怒,額角也跟著疼了起來。
於是他迫切地需要一個答案。
需要江懿發誓不會離開自己,永遠都不會離開自己的答案。
路上的小廝和婢女見著他雙眸充血的可怖樣子,紛紛向後退讓開,甚至其中幾個人都忘了向他行禮問好。
裴向雲在臥房前站定,低聲問:“這房間中的人曾出來過嗎?”
被他點名的小廝身子抖得篩糠一樣,小心翼翼地搖了搖頭。
裴向雲深吸一口氣,抬手敲了敲門,緩下聲音道:“師父,你在嗎?”
臥房中靜悄悄的,沒有半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