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藏在眼睫下,警惕地等著福玉澤會用什麽其他的手段折磨自己。

果不其然,那太監手撫著桌上那造型奇異的器具,慢條斯理道:“你可知這是什麽?”

裴向雲保持著沉默,一雙眼靜靜地看著他,卻蘊藏著無窮無盡的仇恨。

福玉澤隻當他死鴨子嘴硬,壓根不將他如狼似虎的目光放在眼中,興致勃勃地介紹道:“此物名為「拶指」,你可知「拶指」是什麽意思?”

裴向雲抿著唇,不搖頭也不點頭。

“你一會兒便知道了。”

福玉澤抬手按住他的肩:“誰許你這樣看咱家?把你的頭低下去,有沒有規矩?”

他說著便去按裴向雲的脖頸,可狼狽的少年卻有骨氣得很,與他的手暗中較著勁,硬是不將頭低下。

福玉澤的臉色徹底垮了下來。

他如同受了什麽刺激一般,聲音驟然尖銳起來:“你一個雜種,憑什麽要這樣看著我?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裴向雲雙目微眯,唇角勾起一絲笑。

恃強淩弱,拿著雞毛當令箭。

就是瞧不起你。

他還未說話,福玉澤便尖聲道:“還站著作甚!你們都是蠢的嗎?”

身後那兩個小太監連忙上前,又是扳肩又是踢裴向雲的腰,想讓他給尊貴的福公公磕個頭。

可無論他們如何用力,卻仍不能撼動裴向雲半分。

少年咬著牙,一雙眸子亮得驚人,狠戾的目光利劍似的刺向麵前這肥頭大耳的宦官,唇角微翹,多了幾分報復的快感。

一個小太監急了,又去箍他那隻受了傷的胳膊。

裴向雲眼前景物驟然一模糊,身子晃了晃,卻依舊如狂風驟雨中的鬆柏一般彎也不彎一下。

福玉澤冷著臉半晌,忽地陰惻惻地笑了:“好啊,有骨氣,真有骨氣。”

裴向雲穩住呼吸,一字一句道:“我不對任何人彎腰。”

似乎骨子裏屬於烏斯人桀驁的血脈終於蘇醒了過來,強撐著讓他在這狗仗人勢的太監麵前挺直了腰板,保持著最後的尊嚴。

可以讓他跪,但除了江懿以外,沒人能讓他彎腰。

那是他的授業恩師,是給了他第二條命的人。

是他上輩子深愛著的人,這輩子最心疼的人,是他要放在心尖上豁出一條賤命也要護著的人。

是他最愧疚,最對不起的人。

隻要能償還前世的罪孽,能讓老師原諒他,他甘願在江懿麵前把一身傲骨折碎,隻為換那人一世平安喜樂。

可旁人又算什麽東西,也配他彎腰?

但凡他現在對這腦滿腸肥的閹人彎腰,便是對老師最大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