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嫗一雙渾濁的眸子將他上下打量了片刻,忽地陰惻惻地笑了:“當真是路過的商旅?”

江懿輕輕點了點頭,借著她背後那盞燈和這門縫將屋中的陳設掃了一圈,繼而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視線。

那老嫗皺著一張臉,顫著手將掛在門上的鐵鏈解開了。

屋中陳舊而發黴的味道撲麵而來,讓江懿下意識地以袖袍掩住了口鼻。裴向雲將兩匹馬在院子中拴好,罕見沉默著回到了江懿身邊。

屋中僅一張桌子,一個灶台,三把椅子。桌上滿是油漬與汙垢,看上去好像許久未曾清理過了。

老嫗從灶台上一口破爛的鐵鍋中盛了碗稀湯寡水的粥,顫顫巍巍地要端到桌子上,可還沒走幾步路便踉蹌著要摔倒。江懿連忙攙住她的手腕,這才不至於讓她的頭磕在了桌上。

那老嫗麵上卻浮起一絲僵硬的笑,動作遲緩地將瓷碗端端正正地擺好。

江懿剛要鬆開她的手腕,卻忽地察覺到掌下所碰觸的皮膚好像有些許異常。

就像是被什麽劃出一道傷口一樣。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手,笑著謝過老嫗的稀粥。那老嫗一雙眼球滯澀地轉了轉,用沙啞的聲音道:“村長說要好生招待城裏來的貴客。”

她說完動作又僵直地停頓了片刻,而後轉過身向屋後走去。

江懿用木杓隨意攪拌了下那碗稀湯寡水的粥,卻在一片煮爛的米中發現了幾枚黑點,與米粒差不多大小,夾雜在一片白中格外顯眼。

裴向雲坐在他身邊,輕聲道:“這是什麽?”

江懿搖了搖頭,將木杓放了回去:“大概不是什麽好東西,不能吃。”

裴向雲垂眸看向木桌上的裂紋,猶豫道:“我們要不還是走吧,這地方實在是……”

他咽了口唾沫,不知該如何向江懿描述自己眼下的感覺。

微涼的指腹忽地撫上他的臉頰,他受了驚似的猛地抬眼,卻見那人眼中似有探究之意:“方才你就看著不對勁,臉色也有些發青,怎麽了?”

江懿鮮少看見裴向雲如此六神無主的樣子。

往日這狼崽子一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德行,現在卻風聲鶴唳,坐立難安,好像真的被什麽東西嚇著了。

裴向雲的身子有些僵硬地停在原處,似乎是舍不得兩人來之不易的親密,可下一刻那人便將手收了回去。

“這地方確實不一般……”江懿淡淡道,“但不得不來,我也沒有辦法,你後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