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大夫入宮給洪文帝問診,可得出的結論卻全然不一樣。
有人說他是得了風寒,亦有人反駁這看上去像是風寒的征兆,實則並非風寒,乃是一種從未見過的疑難病症。
總之燕都鬧哄哄地吵作一團。事關天子龍體安危,連夾帶的香豔緋聞都少了許多,不過三言兩語帶過一句——
宣貴妃的肚子越來越大了。
這些都是江懿聽宋辰講的。
這位隴州州牧十分好熱鬧,每日搖著他那把折扇從街頭走到巷尾,沒半點州牧的樣子,與尋常老百姓一同蹲在牆頭嗑瓜子喝泡得沒了顏色的茶水,聽八卦聽得津津有味。
若不是照顧著他的臉麵,江懿有心讓全大燕的百姓知道那知名豔俗話本子寫手「蘭陵有星辰」就是這位隴州州牧。
眼下這位爺剛講完宣貴妃於洪文帝伉儷情深,口幹舌燥地抿了口茶水,忽然道:“江子明,這屋中住的是何人?”
江懿原本正琢磨著往燕都送的文書,聞言隨口答道:“冤家……”
“冤家?”
宋辰一雙鳳眼微眯,似是不信他說的話。
自打謝必安那日要給裴向雲在頭七回魂後,江懿便讓壽陳在州府中給他換了個這樣的套間。
裏麵一個廂房,外頭一個廂房,免得讓下人青天白日裏撞見個白無常,生生將人嚇死。
這些日子江懿一直忙著調度幾方勢力,順便和往常一般與燕都的戶部兵部吵架,鮮少想起來屋裏還有那麽一號人。
若非宋辰方才提起,他幾乎要忘了今天便是裴向雲的頭七。
江懿自己也弄不明白眼下該以如何的態度麵對這逆徒。
上輩子確乎是他害死了許多百姓,而這輩子也確乎是他用命換來這一城百姓平安無事。
他輕歎一聲,將手中的筆放在一邊的筆架上,抬眸看向對麵坐著的人:“你倒是閑得很。”
“那有什麽辦法?”
宋辰正在剝葡萄,果肉的汁水濺到手指上:“論地位,隴州不比渝州。渝州乃此間要塞,我們隴州最多便是有個簽訂盟約的城登縣,遠遠趕不上渝州的重要性。我自然身上的壓力就小了很多,再加上副官得力,過得自然好了很多。”
他說完後頓了下,抬眸看向江懿:“你知道為什麽我說你過得不怎麽樣麽,江子明?”
江懿兀自盯著桌案上的文書,敷衍地「嗯」了一聲。
“自打上次城登縣一事後,我以為你想明白了來著,眼下看來你似乎仍不算很明白……”宋辰的聲音懶洋洋的,伸手去撥弄棋簍中的白子,“縱然我們當年在私塾念過忠君報國,但你仔細想想,在這蛀蟲遍地的世道中,到底要為誰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