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祉防備這個人防了那麼多年，卻還是讓他翻了身。他在朝廷百官麵前沒有露出絲毫破綻，但看到這個醉酒的兒子，心裏那把火瞬間就燒起來了。他舉起笏板就往錢逸身上招呼，“要不是老子在前麵擋著，你真以為你去得了邊境，當得了這個將軍？”
相府的管家都是懂得察言觀色的，見勢趕緊上前攔著。
錢逸雖然醉著，但也是會審時度勢的，管家能攔著不說，錢瑤也在旁邊站著呢。他絲毫感覺不到威脅，扶著院子裏一棵樹，站穩了紅著臉繼續說道：“邊境苦寒，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封個將軍怎麼了？我將來還要領軍出戰。我雖然不是你爹，但是有我在，你根本就不必依靠他王俞。”
他一身酒味兒，一口氣說完還打了嗝兒。
饒是一幫人隔在父子中間，錢祉的怒火還是騰一下就上來了。一把推開管家就要去打錢逸，錢瑤趕緊上前攔著：“爹，哥哥喝多了，他這會兒腦子不清楚。”
“我腦子可清楚了。”錢逸喝的那點酒直接上臉，連脖子都泛著紅，抬起頭衝著錢祉繼續吼，“我還沒老糊塗。”
錢祉一朝宰相，平日處理公務波瀾不驚，如今實在忍不下去，舉起笏板，直接朝著錢逸砸了過去：“說誰老糊塗？”
錢逸不愧是在軍中待過的，即便醉的站不穩，也還是躲過了笏板。笏板越過他，砸在他身後的石桌上，哐一聲摔的粉碎。錢逸沒被笏板砸到，但那砸碎的聲音還是讓他一驚。
“要不是你不爭氣，王俞的表妹看不上你，你以為我舍得讓瑤兒嫁給他？”錢祉一隻手按在錢瑤攔著他的手臂上，怒氣衝衝的盯著錢逸，“你但凡有點出息，我指望得上你，也不會把兵部這麼交出去。”
錢逸的臉色從“王俞的表妹看不上你”那句就開始變了，渾身戾氣也卸了大半。他俯身去撿摔碎的笏板，沉聲說道：“那你就讓我去邊境帶兵打仗，到時候帶著實實在在的軍功回來，我也能讓你揚眉吐氣。”
“你別氣死你爹就行了。”錢祉依然眉間不展，咬牙說道，“這次邊境之事非同小可，東離舉國兵力來犯，我讓你去帶兵打仗，你是想去送死？”
“可如今朝中無將可用，你還能讓誰去？”錢逸委屈道，“我徒有懷化將軍的虛職，將來怎麼服眾？”
“你知道什麼？”錢祉反問道，東離這次來犯不過是因為季澤嶽私自回朝，有的是人擔這幹係，自然不必錢家人出這個頭，“你這些日子安安分分待在府裏，隻要太子還在，你自然能服眾。”
但錢逸還是沒能聽錢祉的，第二天就命人退回了王俞的聘禮。家法管不到他，錢祉轉頭就治了他醉酒誤事之罪。
錢家父子這場鬧劇，就跟數年來錢瑤對王俞的一往情深一樣，從顯貴雲集的照月樓開始擴散，很快傳遍了京城。
但季澤嶽知道，錢祉這麼虛張聲勢，不顧一雙兒女的名聲，不過是逼他就範而已。
離居的那棵小桂樹已經抽出枝丫來了，新月對這棵樹比周離還上心，天氣變暖之後，她隔三差五就澆水。新葉一點點的往外冒，陽光一照，點點新綠覆著一層暖色的光。
與之相比，王俞府邊上的那座荒院就蕭索多了。地上一層層的灰燼，雜草遮眼，快要長到屋簷。鑽進去一條狗都看不到痕跡，倒是個無人問津的好去處，周離把齊鈞安排在那。
實在是太勤了，周離看著漫出來的一灘水，說道：“這樹都要被你養嬌氣了。”
“那多好呀。”新月放下水桶，“以後開出的桂花給小姐釀酒，一定是最甜的。”
“再甜哪有你嘴甜。”有人提著一柄劍，正從門口進來。
主仆倆一齊看過去，周離笑了笑，新月看著那張臉愣住。
來人先向周離俯身施禮，繼而含笑看著新月發懵的樣子。
新月猶豫著說道：“這都回家了，你快變回襄月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