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緊了手中那張信，周離踱開兩步，一塊太湖石擋在腳下。是假山上掉下來的，地上也不止這一塊。
她抬頭看著那座布滿荒草的假山，那上麵已經破開了不少裂紋。周離走近，抬手拾起一塊碎石，說道：“人人都說狐狸最會斷尾求生，潘尚書家的太湖石，一旦無人打理，看樣子也會另尋生路。”
潘璋聽懂言外之意：“焉知不是風吹雨打，腐朽難支了呢？”他跟過去，看著腳下的碎石，剖白道：“趙相對我有知遇之恩，我又豈會轉投他人以求生路。何況我當年能活下來，還是因為趙相自己一力攬下了罪名，我才得以死裏逃生。後來太傅柳正元力保，我才勉強留在了戶部。”
當初仗著在照月樓對柳無仕出手相救的情分，周離見過柳太傅。她為了查清玉佩來源，確認自己的身份，曾去過一次太傅府。柳正元慈眉善目，對她這位恩人格外親近。但周離目的明確，她屢屢旁敲側擊，但得到的信息非常有限。
眼前這位倒是坦誠，周離想進一步確認：“我能相信你嗎？”
潘璋轉頭看著她，苦笑一聲，說道：“即便拋開趙相的恩情，我也是當年無辜蒙冤之人，這十五年我都在等一個真相，又豈會對你有所隱瞞？”
周離細細打量著他，從那眼神裏看到了不甘。她欠身道：“是我唐突了，但這件事事關重大，從我入京就一直有一股力量跟著我，阻止我查當年的真相。”
“當年之事必然是有人設局，謹慎些是應該的。”潘璋喟然一歎，“我如今新逢起用，太快追查當年的事，隻怕更容易招人耳目。”
歲月不止在他臉上留下了刻痕，潘璋自有丘壑，周離也不再追問。
清風拂過，樹梢被風吹著掃下來。潘璋低頭輕揉雙眼，周離看到了他頭頂幾縷白發。
一個剛剛翻身的戶部尚書，即便推脫也無可厚非，周離說道：“我不會讓你介入太多。”
潘璋側目一頓，神色黯然：“姑娘錯看於我，我本就身在其中，何來介入之說。追查舊案交給別人我不放心，隻是如今朝廷用兵在即，如若真是二皇子帶兵，戶部還需要人手籌措稽查軍餉，恐怕我一時分身乏術。”
周離點點頭，也許她不該懷疑一個同樣被折磨至今的舊臣。何況他剛接手戶部，很多事情等他料理，隻怕不會輕鬆。她轉而問道：“邊境出兵遷延日久，如今可有定論了嗎？”
“洛州軍糧案已經了結，邊境主帥之事已經廷議多次，原本的人選是錢逸，但左相力薦二皇子帶兵出征。”潘璋負手而立，回頭看了一眼周離，“兵部尚書與他聯名上奏。”
周離根本不知道這回事，她勉強點點頭：“兄長他自有考慮。”
季澤嶽說王俞深不可測，周離有時候也很疑惑。王俞的考慮是什麼，她其實並不清楚，但即便如此，她也要繼續查下去。
“你可知道當年有一份傳入洛州的太子手諭？”周離問道。
潘璋臉色一驚：“這件事，太子怎麼可能參與？”
這反應不像是裝的，周離反問：“你不知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