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澤嶽湊近了,探手抵著周離的下巴,一點點扶起來:“你今夜一直心不在焉的,有什麼心事嗎?”
當然有了,周離推開他,依然沉默著。
季澤嶽有點莫名的著急,他確實明日就該離開齊京了。
錢逸明著對周離心存覬覦,王俞為了巴上錢祉,連自己都舍得搭進去,更何況是久未見麵的妹妹。
錢逸就是隻小綿羊,但後麵有個爹,他不得不防。
除了這隻羊,還有個鍾潮。洛州的糧草已經起運,鍾潮很快就該回來了。鍾潮跟周離以師兄妹相稱,但他看周離的眼神,卻未必清白。
季澤嶽在東離什麼沒經曆過,現在麵對一個女子,竟然比上戰場還叫他為難。
強裝無事,他故意激她:“大軍明日就要出發了,是不是知道我明日要走,不高興了?”
果然奏效了,周離隨口一回:“是啊,不舍得。”
竟然還有意外之喜,季澤嶽高興道:“不舍得我啊?”
“不舍得你就這麼走了,”周離一臉平靜說道,“你還沒告訴我,齊鈞跟你說了什麼。”
上當了,季澤嶽心甘情願。
齊鈞還是周離交給他的,他也的確從齊鈞口中知道了不少事。
“齊鈞說的跟你查到的沒有出入,當年的確有一份太子手諭,暗示他暫緩軍糧發運。齊鈞本就靠著軍糧發財,有了這份手諭,便更加肆無忌憚。他跟當地巨賈金家聯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將軍糧轉賣一空,反咬潘璋奉丞相之令,將本該配發邊境的軍糧,全部作為江下賑濟糧發運。”
軍糧如何發運、如何消失,周離從潘璋那裏都知道了。蹊蹺的是這份詔書,他似乎從未聽聞。
“那份手諭現在何處,他有交代嗎?”
“東北前線緊張的時候,雲州派人來催軍糧,齊鈞拿這份詔書推脫,據說交給了雲州了。”
“太子手諭這麼大的事,竟然無人知曉,你當時也不知道?”
“我當時是在宮裏,但是······”季澤嶽一滯,沒有再說下去。
他在宮裏的事算是一樁隱痛,向內是先皇後的死,向外是寄人籬下的質子。他往哪邊走都不容易,周離也不願意揭人傷疤。
窗前的燭火輕晃,在季澤嶽臉上掃下一片柔和的光,他那點黯然的神色,也能被看的很清楚。
周離轉頭咬著下唇,早知道不問了。
書閣的窗口足夠寬敞,抬頭就能看到一片星空,鑲嵌著一顆顆明暗不一的光。明月之下,一個鳥籠掛在周離那棵寶貝桂樹上,新出的樹葉蓋不住太多,兩隻鳥安靜的待在裏麵。
季澤嶽比它們還安靜,僵持片刻後,周離受不了了。
“要不,”她試探著,順毛似的說道,“那兩隻鳥你帶回去自己玩兒?”
季澤嶽眉間輕抬,快被氣笑了,這人一晚上都不對勁,這會兒拿自己當王保糊弄。
王保現在出息了,跟新月有來有往的。
自己這兒仿佛對著一塊木頭,院子裏那棵桂樹還能長出葉子來,周離對他卻毫無反應。
“我要的不是······”季澤嶽話未說完,便注意到門外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