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離一時五味雜陳，錢逸不是個處事不驚的人，決絕與不舍都明擺在臉上。就像她剛來齊京時的照顧，每次見她的神色，她都看在眼裏。
他紈絝，也坦蕩。如今奔赴戰場，也毫無懼色。
“我以前養尊處優，什麼沒享受過。就算沒有平步青雲，我也從不自抑。我隻是擔心······”
擔心什麼？他沒說出來。
錢逸像是喝醉了，當了家產，火燒府邸，他都沒皺一下眉頭。這會兒跑到離居來，無所畏懼的撒酒瘋。
可能少爺真是養尊處優慣了，有什麼事不必藏著，有什麼話也不必噎著，想去邊境就去，想來表明心跡便來。
周離眼裏除了難以置信，還有一絲羨慕。
但季澤嶽不一樣，他本不準備見錢逸，在閣樓上沒有下來。
錢逸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再不出現，今晚不是為別人做嫁衣了？
“誰允許你去邊境了？”季澤嶽負手在後，腳步悠閑，似乎在自己家裏一樣，對著錢逸詫異的表情說道，“朝廷沒有新的旨意下來，邊境出征的主將依然是我，我怎麼不知道出征的名冊中有你？”
“你······”錢逸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怎麼會在這裏？但錢逸哪敢問這個，片刻後躬身行禮道：“見過二皇子。”
“你想去邊境？”季澤嶽臉色不算太好，側身問道，“錢相府知道你要去？”
錢逸方才氣勢洶洶的勇氣已然耗盡，老實說道：“是我自己想去的，他們······還不知道。”
“原來如此，可如今我知道了，你還去得了嗎？”季澤嶽斜睨著他，意味深長的說道。
錢逸俯首：“明日我離開之後，他們自會知道的，求二皇子暫時替我保密。”
“保密可以，但你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錢逸想都沒想，立刻點頭。
搗亂了人家一場告白，季澤嶽麵色依舊不好看。
錢逸更像霜打的番茄，他不知道季澤嶽跟周離有多深的交情，如此深夜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離居。此刻泄了氣，出了醜。到從小院離開，也沒敢問季澤嶽的條件是什麼。
他當然不敢問，季澤嶽能沉著氣跟他說半天，全憑異常的克製和眼前的周離。他鋪墊了一晚上，自己還一句話沒說，卻叫錢逸搶了先。
襄月看著季澤嶽也沒有要走的意思，走過去關上了離居的大門。
周離沉默著回了書閣，她以為季澤嶽會跟上，但他依舊立在原地。
西山本就是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如此深夜，更有星垂平野的孤獨感。
昏黃的光線裏，季澤嶽久久未動。鬢邊一縷碎發輕掃，先前的惱怒一消而散，他看著周離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
其實就算錢逸不來，他也未必能說出什麼。
錢逸輕率卻坦蕩，簡單卻勇敢。
季澤嶽沒有這樣的運氣，他今日折騰的夠多了。
在皇宮聽旨的時候，熟悉的殿宇和熏香扯著他的神經，即便被封為驃騎大將軍，也讓他難以忽視當年自己的母親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