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皇帝確定了出兵的事之後,季澤嶽便一直忙碌著。從宮門武選到洛州軍糧案,再到西山校場,中間還有東離出兵的事。
在蔣府夜宴的時候,他還對著蔣老夫人和當年她麾下幾位老將軍推演戰事。在他回來之前已經在籌謀一切了,他不是去應戰,而是要主動出擊。
東離手中六城的布防與屯兵,燕然山周圍的地勢,他早就爛熟於心。在哪裏紮營,如何安排哨探,大軍分兵後如何補給,他都反複琢磨,確保兵略無虞。
可後來對上那位幽居深閨的舅母,隱藏的擔憂還是吞噬了他,尤其是在對上周離的時候。
她是英國公的掌上明珠,在最好的年紀與蔣溫相遇。季澤嶽曾隨蔣越習武,與蔣溫一起受教。有緣見過他們在一起的樣子。兩人都是灑脫不羈的性子,一個明豔動人,一個爽朗大方。
隻是蔣越與英國公素來不睦,他們難以衝破重重阻礙。但季澤嶽跟著蔣溫久了,那時候便以舅母相稱,每每都讓兩人欣喜不已。
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是造化弄人,在蔣溫隨軍陣亡之後,她才進了蔣家的門。
十五年不見,再見已形同枯木。她而今守著一絲殘念度日,容色早已不複往日,久處深閨不出,不過是等死而已。
季澤嶽畢竟與別人不同,蔣府夜宴時,她曾匆匆一見。不過是說些舊事,一邊苛責自己,一邊懷念故人,聊以自慰罷了。
萬其榮不知道這些,他隻看著他從剛回來時的時刻緊繃,到後來與周離幾番糾纏後,整個人明顯的放鬆和眼裏閃著的光。
現在這光又滅了,跟上次來這買醉一樣。
所有人都要重回正軌的,萬其榮歎口氣,自己灌了一杯。
“這麼晚了,你今夜不回去了?”
“不了,明日一早從這裏走。”
軍隊集結出發不止一日,一般是前軍先行,主將與中軍同行。屆時大將軍儀仗在後,朝中百官相送。可季澤嶽這意思,是要與先行軍一同出發。
“你跟先行軍?你這剛到手的大將軍不擺擺威風再走?”
本來也沒想擺什麼威風,這幾日急匆匆的處理完所有事,本來是要空出時間來去離居,現在也用不著了。
“生死難料,我有什麼威風可擺?”季澤嶽從懷裏掏出那半塊玉璧,“如果真有什麼意外的話,替我把這個交給周離。”
萬其榮接過來,這黑玉非同小可,季澤嶽竟然輕易送人。
一抬頭,他詢問的話還憋在喉嚨裏,便看到季澤嶽起身,酒杯往桌上一扔:“走了,以後少賣點假酒。”
照月樓沒有假酒,有的是難以逃脫的清醒和無從發泄的苦悶。
萬其榮自以為久病成醫,世事翻覆,不會再動什麼心思了。如今被人輕易一勾,沉在心底的那些情緒,又開始翻湧。
他推開門下樓,連扇子都忘了拿。
酒樓裏進出人來人往,喧囂依舊不減,這裏從來不缺談資,尤其是今夜。
“錢相那位大公子的將軍府被燒了,火還沒撲滅呢,燒的那叫一個幹淨。”
“據說本來他要帶兵的,現在換成二皇子了,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