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澤嶽的離開很突然,周離在好多天之後才反應過來。
當晚她以為季澤嶽跟往常一樣,會跟上來跟她一起去離居。她記得在錢逸出現之前,季澤嶽當時有句話隻說了一半。但季澤嶽根本沒進書閣,直接離開了。
後來新月去采藥回來,告訴她山後的校場已經看不到操練的軍隊了,那一排排的兵器也不見了蹤影。空蕩蕩的,就幾個人在搬運東西。
空蕩蕩的不止校場,無論是書閣,還是整個西山腳下,周離都覺得空蕩蕩的。
被人圍著轉久了,習慣會漸漸變成莫名其妙的期待,期待落空的時候,有些被壓著的小心思冒頭,她會變得煩躁。
周離在書閣坐著,聽到上樓的腳步聲,她都會屏氣等到那人上來。
來的人多半是王俞,王俞不知道是不是終於在柳無仕那裏討到了好處,也不太去太傅府了。雖然手頭一堆事,但一有空就往離居跑。
王俞變得鬆弛了不少,無論是周離回來,還是季澤嶽出兵,都讓他心裏石頭一點點落地。以往的嚴肅很少見了,現在的情緒都是外放的。
他盯著周離說:“又在看書嗎?幹脆今年春闈你去考個狀元算了。”
古往今來聽過女將軍,倒還沒聽說過女狀元,王俞開起玩笑來也很隨意。
周離偶爾還覺得不適應,她笑著回:“尚書大人,你快把王侍郎放出來。”
王俞有時候也會配合她:“我還沒過夠尚書癮呢。”
這樣時間久了,兄妹之間也能渾說兩句。
王俞前幾天剛來一趟,他在朝堂受了氣,到底沒辯過李裕,讓潘璋新官上任就挨了訓斥。散了朝又跟郭通吵一架,嫌他沒有盯住人。
“別氣了。”周離安慰他,“不過訓斥兩句,潘璋自己都未必放在心上。”
這事周離聽說了,潘璋官複原職後修繕了自家的祠堂,還在裏麵立了一個無字牌位。
本來這事沒有多大影響,但潘璋身份特殊。被壓製十數年而一朝翻身,有地方官吏效仿,以為立無字牌位是官運亨通時來運轉的好兆頭。
李裕怎麼會讓他官運亨通呢?借著邊境出兵,國家錢糧緊缺的由頭,參他不顧全大局,靡費鋪張,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
王俞擔心李裕借題發揮,爭辯了幾句,但潘璋不僅挨了訓斥,還被罰俸祿。下了朝,王俞轉頭就罵郭通一頓,嫌他沒有從旁提點。
現在已經消氣了,但說起來還是擔憂:“潘璋才上任幾天,對一個剛翻身的人來說,這可不是什麼好風向。”
潘璋現在處在一個敏感的位置上,邊境戰事才要開始。籌措軍糧軍餉至關緊要,但王俞其實已經解決了大部分問題。
周離猜測道:“你是擔心他跌下去,沒法再查當年的事嗎?”
當年的事現在不能翻起來,翻起來整個大齊都得傷筋動骨。現在朝堂內外需要的是一團和氣,哪怕是表麵上的。
“不止這個,”王俞說道,“我擔心的是這些人別有用心。”
果然,沒幾天朝廷就頒布了輕祀令。在清明之際,不許大辦祭祀喪事,在一個割地賠銀、本就緊縮度日的地方,聽起來像個笑話。
王俞這次來心情明顯不一樣,眉眼都是笑著的。
但沒想到,自己得意,妹妹失意。
王俞終於如願把柳無仕送進了國子監,雖然春闈尚未開始,但他這幾日已經有點春風得意的意思了,跟他妹妹的情緒,有一個明顯的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