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雲河在腳下泛著粼粼波光,隻有其中一截是一片漆黑。
這個時辰,棲雲山在月光下倒影入河,在那裏罩住了所有的視線。
那一片漆黑連行船都足夠了,辛乾這時候才反應過來。
“看到了嗎?”季澤嶽下了馬,走到山崖邊,“從斜穀出來可以直接渡河,神不知鬼不覺。”
辛乾早看見了,一路行來憋得一肚子悶火也消了大半。
“為什麼帶我來看,姚征不是說他來安排?”辛乾問道。
季澤嶽輕笑一聲:“你不是不想幹看著?”
“我主要怕你不舍得把軍功分我,”辛乾走過去說道,“你帶來的新軍還沒正式出戰過,錢逸不是也在軍中,我怕你不夠分。”
“雲州尚有六城還在東離手中,將來有的是你掙軍功的地方。”季澤嶽說道,“蔣帥當年有燕山十二將,個個都是獨當一麵的名將,你父親曾經不也是嗎?”
辛乾心中震動,當年的燕山十二將何等風光,從雲州一路向北,將屢屢犯境的北漠狼軍拒之於燕山以北,保大齊邊境十數年太平。而這也是燕山十二將的走向凋零的開始,天策軍就此名存實亡。
“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辛乾冷笑一聲,“我父親當年若不是身體有恙早早回京養病,隻怕一樣不能幸免。”
季澤嶽看著仰頭看著對麵的高山,聽見辛乾問道:“你說我們這些人,也會走上那條路嗎?”
“我們會翻過這些高山,”季澤嶽說道,“我們會有自己的路。”
月光一點點斜過去,兩個人在山崖上,看著落雲河裏的那片漆黑變窄,繼而消失。
“你隻有兩個時辰。”季澤嶽說道,“我到時候會在正麵佯攻,拖住他們。”
辛乾不得不心生敬佩,本來以為這人隨口扯個瞎話揪他出來,竟然也是目的明確。站在這裏一邊陪他感慨,一邊還能心思縝密的把握著時間,計劃到時候打掉這個眼睛的事。
季澤嶽依然仰著頭,目光落在棲雲山上,白色的發帶在身後飄動。他太幹淨了,辛乾暗想,在東離十數年,身上卻看不出一點質子的影子。頭頂的發箍上插著一根深褐色發簪。不像他平日戴的那一支,在漆黑的夜裏,依然能泛出一點幽光。
“看到了?”季澤嶽突然回頭問道。
辛乾一臉懵:“什麼?”
“瞎子。”季澤嶽嫌棄的說一聲。
他轉過身上馬,看著還在原地怔愣的辛乾,發號施令似的:“回去了。”
“啊?”辛乾聲音都大了起來,但季澤嶽隻留給他一個背影。
大半夜折騰一趟,回營後辛乾去補覺,季澤嶽隨便收拾一下,換馬去了疇城。
齊軍尚未集結以前,他就提前安排,讓大軍駐紮在城外二十裏。
戰爭對這裏的人來說太過敏感,至今還有一家人分隔兩地,隔著一條落雲河不能相見。百姓的恐慌是顯而易見的,糧價瘋漲,到後來的有價無市,緊張的氣氛四處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