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諾說道:“我倒不探聽別的事,隻要屠大人將徐公與靖河郡主之間的情事說出來就行。誰都知道挑明月樓晚時書場以真實詳細著稱,刻印的詆報傳到外阜能售百錢,屠大人隻要講述出來,此番得利,分你一成。”
屠文雍心裏暗忖:大人與眼前這蠻女以兄妹相稱,出了簍子,卻是要自己來背黑鍋,避開她咄咄逼人的眸光,直是搖頭不已,口裏說道:“這些事關大人的私密,除了那些已經散布出去的謠言,我也知道不多。”眼巴巴望著江淩天,暗道:江大人守口如瓶,卻將難題拋給我這個不幹係的外人,又說道,“倒是邵先生知道更多一些,雨諾姑娘可以去問邵先生。”
江雨諾見他軟硬不吃,徑走到雲娘身邊泄氣坐下,說道:“明日我進府直接問夫人得了。”
雲娘笑道:“夫人哪裏會隨意說公婆的情事,倒是玨兒夫人心直口快,你可以徑直去探她的口風。”
屠文雍見她們在席間算計兩位夫人,側耳裝作未聞,又想:玨兒夫人也是喜歡湊熱鬧的主,此番下來,不都亂了套?
江淩天笑道:“徐公與靖河郡主之間的情事本應為數百年來才子佳人之典範,別處胡亂傳言,免不了有不敬之辭,經亭山先生之口說出來,也能讓街頭巷尾奉為正朔,你若不便說,我明日與邵先生相會時提及就是。”
屠文雍說道:“高門婚姻不通寒庶,大肆宣揚其事,隻怕會加深那幾家的戒心?”
江淩天說道:“江寧革故鼎新,廢除舊俗,勢所不能免,那幾家心裏皆有數,遮掩也遮掩不去。倒是內行共政之策,卻要汝愚回來親自定度,書信所言,畢竟才粗陋,這些消息暫時不要散布出去才是。”
江雨諾聽到這裏,想起一事,插嘴問道:“義兄每從幽冀傳手書回來,俱在你司聞曹歸檔,其間可有什麼內幕消息傳來?”
幼黎身姿綽約,顯懷早,冬日衣服寬鬆,倒也不覺不便,進入三月,有徐汝愚的手書傳回江寧,幼黎心裏的憂慮放下大半,加上眾人勸諫,便摞下手中的事務。此時已極少接見外人,便是召見江寧近臣,也多垂下布幔,不以麵示人。倒是徐汝愚從幽冀傳回的手書,要經她先閱,再傳示眾人。幽冀傳來的軍令,如果是別人代筆,俱是相當正規的格式,如果是徐汝愚的手書,中間卻夾雜著與幼黎、玨兒之間的絮叨之語,顯得雜亂無章。徐汝愚途經之處,都有秘函向江寧稟呈,然而徐汝愚手書之始,必言所處的方位,或言:行至青邑東野,心有所懷;或言:尚行海上,距津門不知幾許,觸眼皆碧波。但是徐汝愚大都時候不知自己身處何處。常常與兩位夫人的私信中雜有政令軍令,正式的手令之中也常參雜“江南景發如繡,宜行江上,兩壁披花如錦,宜酒宜琴”之類的句子。這樣的手書,卻要進行摘錄,將其中徐汝愚與兩位夫人的私語隱去,才傳示眾人。雖然原件都在司聞曹歸檔,屠文雍此時萬萬不會承認自己閱讀過這些秘檔,雖然讀也不違製。
屠文雍說道:“文雍卻也不詳,雨諾果真有興趣,得到邵大人允許便可調閱。”心裏卻想:這些書信便是邵海棠也要避諱不讀,怎會同意你調閱?
書信中徐汝愚也將修行所悟錄下,這些字句摘錄下來,除了向梁寶、魏禺、即墨明昔數人傳閱之外,便隻有三府的重臣才能讀閱,倒是屠文雍近水樓台先得月,也能接觸到這些極高深的武道修行。
江雨諾嬌笑道:“我又不是探聽軍中機密,江寧賭市已為夫人生男生女下了盤口,夫人六月臨產,義兄在範陽當會為腹中兒擬名,不知是女名還是男名?”
屠文雍說道:“這卻要問過夫人才知道。”
江雨諾嗔道:“每回俱是你摘錄書信,莫非你隻看你當看的,不當看的一概沒有看見?”
屠文雍舉袖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轉眼望著江淩天,一臉苦相,求救之意若揭。
江淩天笑道:“文雍守口如瓶,難怪能當司聞曹重責。這擬名之事,我倒知道,汝愚為女娃擬了三個名字,隻說:男名自有眾人操心,若是生女,卻隻有他一人疼愛。汝愚倒是希望生女。”
屠文雍暗道:邵梅宜雲諸人卻是極盼生男,江寧若早有少主,大人在北唐遭險,江寧就不會那麼驚惶失措了。
江雨諾倒也不再為難屠文雍,以她的人脈,便是向邵海棠去探聽口風,邵海棠倒也不能遮得嚴嚴實實。
眾人正推懷換盞,二樓傳來喧嘩之聲,隻聽見一名男子要上三樓,在樓下放言:“解劍挑明月,品酒觀佳人。挑明月樓主的豔名雖及不上邵如嫣,但是邵如嫣此時在範陽,我屈尊來看她一看,你們竟敢阻我?”旁邊一人小聲勸慰:“你要投奔異族,樊文龍自然阻你,何況江寧也未為難你我,為何整日搞些是非?”又有一人甕聲說道:“馮哥兒,你莫理他,他整日念叨那個花岫煙沉魚落雁,難道還及得上這懷中酒的滋味?夥計,快給爺爺我送一壺平城秋露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