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東廠官閣內,天奕正在與魏賢悠然喝著茶下棋,就聽得有人趕來密告說,這京城都被錦衣衛圍得水泄不通,連出城買個菜的車隊都要被人嗬斥下來盤查。
天奕冷不定納悶,“廠公,這誅了譚文政不見他們這麼大動靜,怎麼今兒忽然就一窩蜂似地湧出來了?”
魏賢抿茶苦笑:“殺了譚文政,隻是張珣的投名狀。可這投名狀一投,那譚文政也不是沒有幾個死黨。咱家要是沒想錯,這會子怕是張珣等人坐臥難安,不停地有人在騷擾他們。”
“廠公這招借刀殺人,真是一著妙筆。若不是譚文政一直在河州阻攔,咱們早已將那劉思裕控在手中了。”
“一介草民,不足為慮。你我這等行事,不全為了李太後能有個好前路嗎?”
“李太後?”天奕不解地問道,“當今太後不是姓王?”
魏賢啪嗒一聲落了一子,“皇太子也好,安寧王也好,都是一個娘。不管誰做了皇帝,咱隻認一個太後娘娘。”
“隻是廠公,江南那群老賊卻不會這樣想。”
“這群奸賊,哼。舉著聖賢的牌子,做著都是些中飽私囊的婊子事。光宗之事,有人怪咱家心狠,天奕,你卻知道咱家的苦衷?”
“天奕既然肯自己淨身,投在廠公手下做事,自然經過了深思熟慮。想我盧家,也是一朝之柱,不過是一封奏折舉報江南士紳夥同朝官,低買高賣操縱市價,害得百姓流離失所,紛紛賣田舉債。一路上人人不得食,這群人卻占著百畝千傾良田,鋪張浪費。就因為這,也害得我盧家家破人亡。”
魏賢不由得歎氣道:“自凡有處活路,有誰願意進宮做這等辱沒祖宗的差事?咱家欽佩盧大人為人,所以才冒死救下你。”
“廠公大人再造之恩,天奕自是沒齒難忘。”
魏賢擺擺手。“噯,此時謝咱家,還為時過早。等有朝一日,你能手刃仇人,咱家能扶咱家主子上去,你再謝咱家,咱家也得謝你。”
“廠公。天奕從河州回來,已經注意到了那群倭人了。”
“咱家早已料到,他們會狗急跳牆,卻想不到他們真敢引寇入室。”
“那丁四元曾交代,除了禦龍圖,還有一張血月之盟的名單。如果有那名單在手,廠公的大事就簡單多了。”
“恩。朝廷百官,長著一百個心眼子,卻有著幾百張臉皮。你今日看他,他姓朱;明日再看他,他卻姓李;再看去,卻又姓了他姓。真個是難以分辨。哎,如果不是他們要對咱家下手,咱們也不至於過早地向光宗邁出那步了。”
“廠公不必過於自責。棄車保帥,是非自辨。當今之計,江南士紳隻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天奕覺得卻是要提防那戚、王兩家。”
“是不是?咱家也這樣想。不過,咱們左有李實控製關西行營,右有李鬆控製關寧鐵騎,近有錦衣衛,虎賁營。。。”
“可他們手中,卻尚有戚、王兩家親軍。戚家雖已破敗,舊將仍在;王家雖無名將,卻有親軍在手。”
“嗬嗬,也未必。”
“難道廠公早有先手?”
“怎麼,李實沒有告訴過你?你手下自有專營幾百,卻無一人和你稟告過?”
天奕被魏賢問得一頭霧水,“請廠公明示,屬下果然一無所知。”
魏賢卻顯得頗為滿意,“看來李實做事,咱家可以放心了。連你天奕的專營斥候都能瞞過,何事不愁成事呢。李實前些時候,早已將那戚王舊將故交給清洗一個幹淨。”
“啊?”
“怎麼不信?”
“這不可能吧,以關西行營那群老爺兵的能力,戚王之人是怎麼能輕易被。。。”
“你可別忘了,靖天禪師可有些江湖朋友。”
天奕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難怪如此隱秘,連屬下都不曾得知。”
“李實還是有些手段的。隻要咱們站在李選侍這邊,他們兄弟自然對咱們彼此依賴。天奕,你可速速前往江南,務必探聽得他們的真實意思。如果兩選一,也還就罷了,要是他們果然想傭兵起勢,壞了大明的根基,那咱們就不要手軟了。”
“所以廠公,那戚、王稍加清洗,隻要不過於有礙,廠公也就這樣放過他們了?”
“兩選一嘛!選一個唄。隨他們選。但他們指定了,必須咱們選。這才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