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祭台(1 / 3)

一片曠野上,此刻尚未破曉,天空暗沉。四周安靜得讓人害怕,隻有淩冽的寒風“呼呼”的刮著沙塵亂舞,讓原本就不佳的視野更加模糊。

王鎮瑜摸了摸褲袋,想拿手機照明,兜裏空空的,“臥草,沒帶手機!”他心裏默默罵了一句,前方有些忽明忽暗的光亮,王鎮瑜順著走了過去。

來到一段青石圍牆前,仿古的大門半閉,剛才看見的光亮就是來自門後燃著的火把,隱約還能看見門後是一座巨大的山丘——在這荒郊野嶺的地方,用圍牆圍住一座山丘是什麼道理?不買門票不準看的旅遊景點嗎?但門口無人驗票,火把的光明和溫暖驅使他推門而入。

進去之後,風稍小了一些,一條筆直的石板路通向前方,道路兩側支起的火把將這裏照得光亮,但映入眼簾的景象卻讓王鎮瑜嚇得一個激靈。

這是一個略呈正方形的院子,石板路處於中線位置,盡頭還有一道石牆,牆上同樣有門,門後也有被風吹得搖曳的火把光亮透出。

院內空地上,擺放著很多組編磬、大磬、鎛(音同“博”)鍾、編鍾和大鼓,在這些大型繁複的古代組合打擊樂器前,還有少則一名,多則數名的古裝樂工,或跪坐或站立,全部背對王鎮瑜,麵向山丘——風吹得這些古裝人的衣服獵獵作響,也使懸掛的磬片、小鍾偶爾發出碰撞的“叮、鐺”聲。

王鎮瑜對著離自己最近的那位跪坐的樂工,輕輕的招呼了一聲:“帥哥!”樂工沒有理睬;

加大音量又喊了一聲“哢!”樂工還是毫無反應;

彎腰撿起一顆小石子丟到樂工背上,仍然是一動不動……

王鎮瑜終於確認這不是真人,走上前開始細細打量,蠟像做得非常逼真,細節一點也不含糊:

這是一位非常年輕的男性樂工,身體微微前傾,烏黑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頭戴一頂方山冠,身著白色的交領右衽直裾深袍,眉頭微皺,目不斜視的盯著麵前的編磬,嘴唇張開似在輕聲吟唱節拍——因為離得近,在火把的照映下,王鎮瑜甚至能清楚的看到他左臉頰上有幾個小小的痘印,還有頸部皮膚因為寒冷泛起的雞皮;雙手各持一把長柄小木錘,右手在前,比左手略高,小錘的前端微微揚起,呈正要敲擊狀——整體造型真實無比,仿若正在演奏時,突然被武林高手點了定身穴一般。

“杜莎夫人蠟像館裏的明星和這個比起來差遠了!”王鎮瑜越看越覺得他像真人,竟然有些害怕,連忙轉頭去看他麵前的編磬。

這組編磬分上、下兩排,每排各掛有8枚磬片,用手捏了捏,這是玉質磬片,不知道是天氣還是材質原因,觸感冰涼,曲指輕彈,能發出不同的清脆聲音,可惜王鎮瑜對音律一竅不通,能聽出聲音的高低不同已經很是難得了,根本無法想像這些玉磬按一定的節拍能彈奏出的怎樣美妙的聲音。

編磬架的左右兩根立柱是青銅材質的,這對青銅立柱有專門的名字,被稱為“磬簴(音同‘據’)”,如果是編鍾架的立柱,就稱為“鍾簴”——實心,粗壯,以保證架不傾倒,造型通常是強壯的武士或凶猛的古獸,他曾在師傅的帶領下,親手清理和修補過一根鍾簴。

在編磬架旁,豎立有一座青銅鼓架,從頂部的橫樑垂下兩條粗粗的青銅環索,水平懸掛著一麵造型奇特的大圓鼓。

它不同於常見的鼓,上下兩麵沒有用於敲擊的鼓皮,而是用青銅鑄造出王鎮瑜不認得的動物,從造型上看,應該是某種傳說中或是遠古時的凶猛野獸,獸麵猙獰,獸頭昂起,張開血盆大口,仿佛在大聲嘶吼。

能讓人一眼看出這是一麵鼓的原因,是環繞著青銅鼓身,有八個突出的獨立鼓麵,黑色的鼓麵與鼓身等高,也呈圓形。

一名身材魁梧,比王鎮瑜高出半頭的鼓人直直站立在鼓前,黑色的頭發束在腦後,赤裸上身,雙手下垂在腿側,各握一個玉質鼓槌,雖然蠟像不是塑造的他正在敲鼓時的發力狀態,但依然能看到他的胸肌和雙臂肌肉虯結,渾身散發出野性的力量感,如果這是真人,5個王鎮瑜也不夠他打的。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雷鼓?”王鎮瑜一陣激動,在一本古籍中曾有過配圖介紹,但從未出土過實物。

雷鼓的八麵鼓皮據說是用上古時期的巨鱷背皮蒙製,需由一名鼓人以順時針方向旋轉鼓身,並配合特殊的技法按一定的節奏敲擊這八個鼓麵,才會讓其發出連綿不絕的雷鳴聲響,聲可傳百裏之外——雷鼓之名也由此而來。

從遠古時期一直到大慶朝,逢大祭或有國事占卜問卦,巫祝念過禱詞後,鼓人會敲響雷鼓,以不同的節奏鼓點請來不同的鬼神,級別上至昊天上帝、東皇太一、白帝、炎帝等,下則可請田神、舍神、虎神、鳥神等,它們聞鼓而臨,降於巫祝之身,享用祭品和欣賞舞樂後,則會降福、阻災、預凶吉。

可惜敲鼓技法在大慶朝後就已失傳,天帝再未降臨過,巫、卜之術也逐漸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