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昂的鼓聲中,巨大的樓船開始解纜提錨。岸上那幾排維持秩序的軍士向兩側分開,留出青石小路的通道,聚集的人群瞬間瘋狂前湧,爭相去搶奪岸邊的豬血木碗。
怕冷的盛王居然沒有立即回艙,指著瘋湧衝入青石小道的人群,笑著對王鎮瑜說:“王師出行必有祭祀,所棄血碗最為珍貴,各路商販都爭相出高價收購,以求沾王室祭祀之氣保商路通暢平安,這次不知又有幾個為財而死之人。王侄難得見此盛況,可敢與本王賭上一賭?”
在盛王眼裏,看到這些貧賤下民為爭搶血碗大打出手甚至落水身亡不過是件平常樂事,但王鎮瑜雖無力阻止,卻也做不到這般冷血,聞言不由微微皺眉道:“若有民眾因搶奪小侄出行祭祀的血碗而亡,內心難安矣!王叔恕罪,此處風大,加之方才一番折騰,小侄有些乏了,隻得掃王叔雅興,先行回艙休息了。”作了一揖後,王鎮瑜也不等盛王回話,轉身向平台通往船艙過道的小門走去。
盛王仗著身份,曆來驕縱跋扈慣了,少有被當著眾多下人的麵給駁了興致的情況,看王鎮瑜如此不給麵子,原本笑吟吟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對著他離開的背影暗暗罵道:“裝模作樣,不識抬舉!”
罵完仍覺有股無名火上竄,轉頭指著一名侍衛道:“你來!與本王賭上一賭,幾人喪命!猜對,本王賞你百枚刀幣,猜錯,本王要你一根手指!”
這些話說得大聲,似故意讓王鎮瑜聽見,但王鎮瑜並未停下腳步,隻是心裏對盛王添上許多厭惡……
被盛王點名的侍衛躬身抱拳,聲音有些顫抖:“卑職不敢賭,求盛王爺另找他人吧!”
盛王聽他拒絕,搖了搖頭,自嘲似的說道:“哎!本王說話何時變得如此不管用了?想邀個賭局樂上一樂,竟無人願陪!”說完盯著侍衛,臉上泛起冷酷的笑容,陰森森的繼續說道:“本王還偏要與你相賭!若你不願,便當你認輸吧!現在就要你一根手指,李虎!”
“在!”盛王身後的一名私衛應聲而出,盯著那名侍衛,似在等待進一步的命令。
“卑職……卑職猜無人喪命!”侍衛無奈認慫。他作為護送侍衛一員,隻想平平安安完成差事回家,順便給老婆孩子買些好吃的,並不願為點小事與盛王起了衝突,讓霍長官難做。反正這些閑得蛋疼的達官貴人隻想尋尋樂子。
“好!本王猜兩人喪命於此!”
樓船操控複雜,此時剛起完錨,岸邊眾人的追逐搶奪已很是紛亂,見到有人落水,盛王哈哈大笑,可隨後看到他們一個個的掙紮上了岸,臉色越來越陰沉,身後那名與他對賭的侍衛暗自鬆了口氣,甚至慶幸自己參加了賭局,盛王爺百枚刀幣的賭注自然是不敢全收的,但十枚肯定穩了。
“李虎何在?賤民聚眾爭利,搶奪王室祭祀之物,此等犯上之事,該作何處置?”盛王突然開口問道。
“王爺寬心,屬下這便處置!”那名叫李虎的私衛取下彎弓,搭箭瞄了瞄,便射了出去!
一名滿臉興奮,不顧血汙將木碗緊抱在懷裏,正在快速向青石小道外奔跑的男人突覺心口劇痛,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一枚帶血的箭尖映入眼簾,想回頭看看時,脖子已不聽使喚,還在奔跑中的雙腿也突然失力,接著便一頭撲倒在地。那不知是帶著豬血還是人血的木碗跌落在地,男子隻看見木碗在地上彈了幾下,便向前滾去,他伸手抓了抓,卻什麼也沒抓住。木碗骨碌碌的滾了一段距離後,停在了不遠處,但男子的眼神已逐漸渙散,意識也開始模糊,隻覺得木碗帶著自己身上全部的熱量,離自己越來越遠……
相互追逐爭搶的人群見船上射箭殺了人,頓時驚呼尖叫聲四起,心中顧不得多想,隻有恐慌逃命,相互間推搡擁擠,向青石小道外湧去,比方才湧入時混亂百千倍。
在船上居高臨下看著這混亂場麵的盛王哈哈大笑,這讓他想起了最近一次狩獵時的場景,被攆得慌不擇路的走獸們發出陣陣絕望、驚恐又或者垂死的哀號,彙成一股讓他血脈賁張,興奮異常的聲音。此刻,這些賤民帶給他的興奮快感,與那些走獸無異。
岸邊列隊的軍士目睹了盛王身邊之人毫無理由的射殺民眾,心中不忿,卻敢怒不敢言,隻是默默再向兩側退了些,希望盡可能留出多一些的空間讓民眾奔逃。
盛王欣賞了一會兒,見民眾漸稀,並無新增死亡,便隨意的抬手指了指另一名發如蓬草,在這寒冬僅著單衣的枯瘦男子道:“此人身形可疑,絕非民夫,混入碼頭意圖不軌,李虎還不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