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具身體倒是比之前能喝。”錦書淺笑道。

“多少年前的事了,忘了。”秦雲雁斂眸,似乎想把這件事略過去。

錦書卻不肯,他回憶似的勾了勾嘴角,道:“原先你可是個小酒壺,滿了就喝不下去了。醒了之後又跟空了一樣,什麽都不記得。”邊說著,邊躺倒在秦雲雁身上,勾住愛人的手臂往自己唇上送酒。

秦雲雁身體一僵,任由錦書胡鬧。澄清的酒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愛人心間。

“你之前醉後說的酒壺,是我?”他想起了一些離現在很遠很遠的回憶。

“哪次?”錦書問。他當年倒著數日子,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有一陣特別愛喝酒。每次都要喝得酩酊大醉才可罷休。

這樣,他就似乎能擺脫人類麵對死亡時本能的恐懼,能麻痹自己,告訴自己一個將死之人,不該去耽擱顧長風的時間。

但醉後說過什麽,真的忘了。

秦雲雁對此倒是記得清楚,放下酒杯,捧起愛人的臉頰將酒水卷走,又帶到愛人唇間。他輕輕抱著錦書,悶聲道:“我登基的第二年,你找所有在京的朋友、權臣都喝了一遍酒,請他們陪你演一場盛大的落幕戲之後來宮裏找我的那次。”

說起來當年的榮滄活得還算挺成功的,知道他要死了,朋友為他哭泣,政敵為他惋惜,而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唯一遺願,就是讓他們好好活著,同時好好輔佐陛下。

“醉月是個好孩子,是我看著、教著長大的……我與他一同體驗過百姓疾苦,一同領略過壯美山河,世家大族的那些彎彎繞繞他也從我這學了個徹底,繁華下的腐爛他更是從小就深有體會……他跟我們這些被規矩養大的不同,他的邊界遠比我們廣,給他展翅的機會,他就能帶領北華飛入山巔……子嗣的事情也不要逼他,他若想通了自然是好的……若是沒有……就當給我一個薄麵……”這是他跟當時的友人醉後哽咽著說的。榮滄到最後也沒能狠下心來要求自己的愛人綿延子嗣,那種話他說出來,就不會想活到第二天了。

後來啊,他們演了場隻有顧長風不知道劇本的大戲。榮滄一步步抹去所有可能威脅到顧長風的人,一步步將手上所有權力交給顧長風。

榮家這把被主人毀掉的斷刃,終在臨被銷毀前揮動了最後一次刀。最後祭天地的,是自己。

後來有一次他實在忍不住,夜闖皇宮,把人從勤政殿拽到寢宮喝了三天三夜的酒,那是他最後的瘋狂。

也是無聲的告別。

“那次啊——”錦書將聲音拉得很長,仿佛隻要長一些,這些東西就不用再回憶了。

“是秋日的蟬鳴罷了。”是將死之人最後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