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刀法、筆鋒頗為熟悉,祝知宜向來過目不忘,皺起眉,遲疑片刻,叫梁徽:“皇上。”

“嗯?”梁徽極其專注投入地在砌好的冰塊上描刻梅枝和鬆柏,沒有抬頭。

祝知宜:“那枚和田玉簪不會是你親手做的吧?”

梁徽手頓了頓,忽然從地上抓起一捧雪,很輕地砸在他手背:“嗯,是啊,怎麽了?”

“……”祝知宜覺著握著刻刀的梁徽有點不像平日那個高深持重的皇帝,褪去那股子溫潤表皮下的笑麵和少年老成,要快樂、純粹很多,“皇上怎麽懂這些?”

梁徽垂眉,自嘲勾了勾嘴角,他在冷宮時臘月寒冬被罰掃雪,自己給自己找樂子苦中作樂罷了,被趕出宮後又在吳地王府寄人籬下,也得拿出些逗人的本事討好小世子討生活。

他不想、不願、也沒辦法告訴祝知宜這些,祝知宜即便年少失勢也是郎才絕豔的清規公子,清清白白坦正磊落,一身玉脊做骨。

他不是。

“清規如若未進宮,想做什麽?”梁徽手法純熟,很快又做了幾朵冰雪雕畫的牡丹放到他掌心。

祝知宜往日裏沒有這樣神思放空的輕鬆時刻,懶懶撩起眼皮,心說你不是知道麽。

他想入朝致仕,他想金殿綬書。

但祝知宜說不出口,撫了撫那牡丹花瓣,反問:“那皇上呢?”

梁徽低著頭雕一隻雪兔子:“你是問皇上還是問梁君庭?”

“……”祝知宜:“有何不同?”

梁徽抬起眼皮瞭他一眼,懶聲道:“自然不同。”

祝知宜說:“問梁君庭。”

梁徽在雪地裏找到一顆細小的墜落的果籽,朱紅色,嵌在兔子上做眼睛,他指著雪雕:“就做這個。”

“什麽?”

“就做個手工人,”梁徽把豎著兩隻耳朵的雪兔子放到他掌心,“我的鋪子可能開在十裏長街的勾欄裏,也可能開在宮城門邊,沒準哪日清規出遊也會看到我做的小玩意兒,賞臉帶幾個回府。”

祝知宜歪頭想了幾秒,又搖搖頭,覺得不太可能:“臣從來不買這些。”

梁徽說那可不一定,“你不想買隻是因為旁的人做得不夠好,還不足以讓你心動。”

你若是遇到了我做的,就會買的。

祝知宜接了那隻雪兔端詳片刻,有些惱怒道:“這是什麽?”為何這兔子眉心也有一顆痣?

“不好看麽?”梁徽摸了摸那小兔子眉眼,跟個玉尊菩薩似的,無所謂道:“清規不喜歡便扔掉吧”

“……”祝知宜氣不過,兔子急了還跳牆,神差鬼使,他抓起一捧雪往梁徽身上砸,堪堪砸在脖子上。

一時,兩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