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之主、吏部尚書沈群山憐惜幼子,隱隱動怒,啟奏道:“稟皇上、君後,犬子華衣不善揮文舞墨之事,皆是外頭盛譽過課,君後文采斐然,犬子萬萬不敢班門弄斧貽笑大方。”

“噢?”梁徽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慢聲問:“聽沈愛卿這意思,是想讓君後來提筆賜墨了?”

沈群山一梗,他怎麽放讓一介君後在此等外交場合給潦南這等籍籍小國揮墨助興,且不說有辱大梁國威,光是言官工吏那支筆就會把他寫死。

沈華衣比他父親要識時務得多,眼見情勢不好忙道:“皇上息怒,沈尚書並無此意,臣、臣願試筆獻醜,還望皇上君後、諸位大臣笑納。”

梁徽挑了挑眉:“那便請吧。”

祝知宜本以為沒他什麽事了,品起茶來,不曾想梁徽還詢問他:“君後想看什麽?”

說得好似他想看什麽梁徽便讓沈華衣寫什麽。

祝知宜望向他,很緩地眨眨眼,這是什麽意思?

方才那一番唇槍舌戰他都已恐風頭太過喧賓奪主會讓梁徽心存芥蒂,奪了正殿上這位主角的聲勢。

梁徽對上他有點疑感不解的視線,也回以幾下一模一樣的眨眼,微微一笑:“君後想想,寫什麽好呢?”

一番話問得好不體貼。

他知道祝知宜在想什麽,梁徽倒是不在意那些,祝知宜既是一把雪亮的利刃,那他便不吝於給他立威,這威不是一日能立成的,後宮要立,前朝也要,梁徽告訴自己,此番種種,並非出於私心。

祝知宜隻當他拿自己去擋世家,他早就站上了風口浪尖,倒也不在乎,想了想,道:“那便寫一一鄰馬踏雪一日平,萬河同盡九州流,如何?”

潦南使團首領臉色一白,這是大梁前朝大將軍率水兵平複南境安定邊壤後班師回朝時望大梁九州山河乘興歎永之作。

就是自那一役,潦南徹底感受了一次中原巍巍大國的國力和兵力,從此歸順大梁成為每年朝貢的屬國。

梁徽滿意:“好!”

沈華衣定了定神,寫好了給田公公呈到殿上,祝知宜第一次看沈華衣的字,凝了幾秒,讚:“很好。”

旁的人都以為他在諷刺,梁徽卻知道這人說這話是由衷的,祝知宜直得很,搞不來陰陽怪氣那一套,尤其是在賞字上,更是半句違心話不願說。

小時候赫蘭長公主帶他入宮玩,先帝在蘭亭臨帖,看他粉雕玉沏,小仙君一般,起了愛憐之心,將他抱上案牘,問:“清規,皇伯伯的字如何。”

“很好,”祝知宜小小年紀已很有原則,臉板得嚴肅,說話卻奶聲奶氣,指著原貼道:“但是沒有這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