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嫩那一茬價錢最好,手工人把它編成各種小動物、籃子,等踏青的公子小姐來買,灘塗不宜精耕,官府倒不如全部還林,把水土流失的虧空也一同治了。”
“秦郡是冬麥最好,背風坡地,水源充足,適合冬季作物。”
“以往京畿糧倉告急總是從晉州輸運廣城稻,其實隻要將汴河打通,秦蒙平原的冬麥能供給皇京五州。”
祝知宜覺得聽梁徽說這些比看枯燥的地方圖誌有趣,他不禁側頭,梁徽在看很遠的山丘,語氣也平淡,眉眼倒是沒帶平日那點半真不假的笑意。
以前他祖父總說先太子質純性善,會是一代難遇的仁君,要祝知宜躬傾餘力盡心輔佐。
祝知宜深以為然,但此刻卻不禁想,或許在太平盛世先東宮能成為一代仁君,但在這種權臣獨大,詭譎暗湧的時局裏,或許梁徽才是更適合的君主。
他夠狠,也耐得住,眼界闊,吃過苦,與高談論闊紙上談兵的朝臣不同,真實地見過、感受過這個皇朝,山水地形、人文風土自在胸壑,假以時日蛟龍覆雲蒼狼初醒成為一代雄才大略的九州霸主也未嚐可知。
思及此,祝知宜有些遺憾,無論梁徽未來是不是稱霸九州的明君,他都不可能作那同締太平盛世的濟世良臣了。
“清規在想什麽?”
祝知宜回神,忽有些心虛,但又覺不當心虛,遂麵不改色道:“皇上博聞,見多識廣,臣自愧。”還給他倒了半杯熱茶潤嗓。
梁徽接過的時候指尖觸到了他,笑道:“這還是清規頭一回給我斟茶。”
“……”祝知宜轉移話題,“皇上是想打通汴河與燕水麽?”
梁徽自嘲一笑,直接說:“做不到。”
祝知宜不語,確實做不到,汴河接通秦楚,涉鹽司糧倉,官稅大戶,梁徽現在還插不進手。
但梁徽又道:“但遲早要通。”
他這般說了,祝知宜便不疑,梁徽要做的事,是一定要做到的。
途中有影衛呈報密函,梁徽也不避祝知宜,直接拆了。
這下輪到梁徽看密函,祝知宜看梁徽。
他小時候一直對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五殿下沒有什麽印象,其實年輕的帝王生得很漂亮,眉目英雋,鼻梁高挺,專注的時候會微微皺起眉心。
好一會兒,梁徽突然掀起眼簾,祝知宜反應極快,堪堪垂下眼去,極其自然地,目光堪堪擦過,並沒有交錯到一處。
他莫名鬆了口氣,順勢閉上眼,佯裝小憩,便沒有看到,梁徽暗自彎了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