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白紙黑字?可有加蓋璽章?可有傳頒三司六部?可有昭告天下?”梁徽眯起眼,鋒利的目光一一掃過下頭的各懷鬼胎的臣子,聲音又緩又沉,“若是都沒有,那它便連諭旨都算不上,不過是先帝氣頭上的一句怒言。”
梁徽站起來,高高在上,冷漠俯視下頭的人:“一句氣頭上的話,就被某些人當做伐除異己結黨營私的令牌。”
“到底是先帝不想祝門出仕,還是你們不想祝門出仕?!”
“你們在想什麽,朕都知道。”
“究竟是哪些人,你們自己心裏也有數。”
第26章 天光
底下有人坐不住了。
高坐明堂的年輕帝王不似往日那般溫雅平和春風拂麵,像變了個人似的,肅穆冷煞,君威日盛。
梁徽字句鏗鏘,看起來那般正氣凜然,祝知宜卻覺得他像一隻逗老鼠的貓,明明眼含著點笑,卻有種冷漠的惡劣,又像不知不覺就爬到獵物背後的毒蛇,悄悄露出獠牙長舌,冷不丁就放出蛇信子,一口斃命。
“至於木蘭免罪令,是先祖下過詔旨的鐵血律令,皇幡印璽,昭告九州,其效力位階堅不可摧,與先帝一句氣語,兩者相權,孰輕孰重,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經門下省製典、玉璽加章、正式頒布天下的至高律敕你們都視之兒戲,我大梁律令的公信在哪裏?大國典法的威嚴在哪裏?皇室、朝廷如何取信於百姓、取信於天下、取信於四海九州?”
“錚錚鐵訓,你們這群做臣子的敢公然無視僭越!朕作為皇室子孫,萬不敢違逆祖上遺願!”
越發上綱上線,聽得眾人心焦發寒,紛紛起身跪下,高呼:“臣不敢!”
梁徽一聲不吭,沒讓他們起身,就這麽冷眼看他們跪著。
這還是他登基後第一次露出如此強勢的一麵,從前他韜光養晦,扮溫和明君,可底下的人分明不想做賢臣。
初登寶殿之時,他坐萬人之上,高處不勝寒,如履薄冰,如今身旁多了個祝知宜,心底升起沒來由的踏實。
這種踏實倒不是說他完全信任、依賴祝知宜了,祝知宜就像塊上千年的古木頭,板直而實沉,沒那麽好操縱,從以往治宮之法上就看得出來他們的想法和立場都不盡相同甚至天差地別。
祝知宜秉仁德,他信苛法酷律;祝知宜奉仁義感化,他喜歡威逼利誘,祝知宜循規蹈矩,他向來投機取巧;祝知宜磊落光明,他陰私暗闔,祝知宜善,他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