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知宜心頭悸動,縮了縮。

梁徽的眼神也很……複雜,祝知宜腦子還不清醒,說不上來,總讓他想到圖紋美麗的花蛇或犬牙尖利的雪狼,是獸類看到寶藏的殷喜熱切,又裹著濃重的心傷與哀戚,過於複雜,他讀不懂。

梁徽臉上怎麽會出現這樣的表情?像一把熾烈的大火,快要把他燃化了。

這和他記憶中那個鎮定沉穩遊刃有餘的年輕君王很不一樣,即便是他在去當人質的臨行前,對方也還是喜怒不形於色的。

這些年發生了什麽?

一時之間,誰也沒有說話,好似要把這些年來見不著的麵都補回來。

燭火橙紅,宵帳暖融,到底是祝知宜先頂不住梁徽那炙熱殷切深不見底的目光,先開了口:“那個童君——”

“他沒事。”

“……”祝知宜隻好又說,“臣在南邊,聽聞南詔局勢有變,雲昌王年邁,世子尚幼,外家當權,底下部落蠢蠢欲動,蒼風一族甚至派人聯係南疆,皇上要當心。”

“……”

祝知宜又說:“還有鄴塞地帶,皇上想過派兵接管嗎?”

“臣能回京全依得人相助,臣當知恩圖報。”也不隻為了救江竹裏,還有那裏製蠱成癮的百姓。

梁徽唇抿成一條線,此時才有了幾分真切的感受——祝知宜是真的回來了,能在這種時刻、身處重患中還一本正經滔滔不絕地議論國事,普天之下都再無第二個人。

心裏又不免泛起酸楚,祝知宜還是那個祝知宜,心裏永遠裝著很多人很多事,即便生離死別暌違三年,他梁徽也永遠不佔一席之地,可他的傷心和心酸不敢表露出半分,不敢惹祝知宜半分不快,那句“你有沒有想過我”生生被他吞了下去。

祝知宜:“皇上,你有在——”

“別這樣叫我。”梁徽半垂著眼,幾近痛苦地祈求,他受不了祝知宜這樣生分地一口一個“皇上君臣”,脫口而出後又露出懊悔的、小心翼翼的神色,放低了聲請求,“清規不叫我的字了麽?”

他親著祝知宜的額頭,嘴唇囁嚅,聲音啞而低:“以前你都叫我的字的。”

梁徽的吻遊移至祝知宜的眼,很傷心地問:“是不是又把我的字忘啦?”

“?”祝知宜有些疑惑地抬起被弄得濕漉漉的烏睫,他記憶中那個永遠遊刃有餘的皇帝像換了個芯,祝知宜隻得略微茫然地眨了眨眼:“沒有。”

“梁君庭。”祝知宜慢吞吞問:“我方才說的你有聽見麽?”

“嗯,聽見了的。”梁徽語氣忽然又變得很乖,溫柔寵溺,“依你,什麽都依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