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珞然終於沒有之前對蘇燦的那股冷淡和距離感,像是恢復到了當年林縐舞還在世的時候,他們一起笑,一起鬧,一起背著包放學,一起相約在外吃吃喝喝的熱鬧情形。她像是回復了那個林大姐有動有靜的本原樣子,兩人說了很多話,說說笑笑,聊到以前的那些事情,鬱悶時候林珞然還攥著拳頭捶了蘇燦手膀子兩下。

蘇燦呲牙咧嘴的肉了肉,覺這樣的感覺實在太好,但可惜明天降臨,這一切短暫的美妙都將被巨力摧滅。他有關林珞然和林縐舞的一切維繫,都將在這裏終結成過去了吧。

蘇燦看著燈火輝煌的豪宅,道,“你的鹹菜罎子呢,也一起帶過來了?”

林珞然輕鬆道,早沒有什麼鹹菜罎子了,我在搬家的時候,就已經把它扔掉了。

哦。蘇燦點點頭,半晌後,惱怒道,“你剛從上外畢業吧,也就半年的時間,怎麼就想著要結婚了你應該先找工作,先適應社會,先積累工作經驗,把全部的心思放在現階段應該追求的事業上麵去,為國家光熱,怎麼就能這麼著急?”

林珞然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林縐舞附體了,廢話這麼多。”

“那是因為他不在了,所以我有必要跟你說這一些話。”

林珞然轉頭目光迎向蘇燦,用手撩開風吹到嘴角的黑,雙眸明澈到似乎要看到蘇燦內心裏麵去,問,“我以前問過你,如果我比唐嫵先認識你,那麼現在的結果是不是截然相反?那麼現在,你的答案呢?”

在她微紅的目光逼視下沉默半晌,蘇燦才道,“正因為不能從頭來過,我才不能給你做假設和如果,所以我不能給你明確的答復,但是我可以告訴你,結果不會是現在這樣,至少不是眼前這樣。”

林珞然難過得搖了搖頭,然後起身,背對著蘇燦而去。

走了幾步的時候,像是突然記起了那個叫林縐舞的胖傢夥說過的某些話,然後心髒就重重一頓,像是提到了某個位置然後任其猛然墜落,眼眶突然濕紅了。

夜裏蘇燦等人離開了林珞然的那棟別墅,離開了她待嫁的閨房。回到了那座史家胡同的四合院之中。

好在胡同裏麵並不似蘇燦所想像夜晚就黝黑得讓人絕望。很多胡同巷裏麵都透著明晰的燈光,有些很溫馨。旁邊劉睿和薛易陽等人還異常的興奮,說“史家胡同,名氣大啊,大概這個胡同裏指不準那一家,就是某個隱世不出的大人物啊。”

蘇燦現自己沉入不到他們的情緒中去。

也許明天一覺醒來,也許自己可以不用去出席現場,一切就已經可以結束了。

走入四合院,劉睿和薛易陽望著蘇燦的背影,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得很遺憾。打量著四周,發現林珞然其實能和他們的命運產生交集,事實上是一種很幸運的事情,而現在他們和林珞然,包括蘇燦和林珞然,曾經以為會彙合在一起的命運,最終也就像是兩條河川一樣,交彙後分開,然後各自轟轟烈烈一去不回的奔向各自的遠方。

蘇燦夜裏睡不著,漫步在葡萄藤架下麵,看著老石榴樹和池水,池水已經幹涸,自然也見不到王威威說時候他們和林珞然抓的蝦。那最後他坐在一個石磨盤上麵,看著石榴樹,看著青蔥的葡萄藤架,仿佛都能聽到那個女孩從樹上摔下來的哭泣,以及在葡萄藤架下跑來跑去那些年的音容笑貌是什麼模樣。

這是她生活過的軌跡,時隔多年蘇燦在這裏與其交彙,然而又很快會像是兩支箭般朝相反方向電射背離遠去。

唐嫵輕輕地靠著他在旁邊坐下,歪著頭把他望著。

蘇燦手覆蓋在她的膝蓋上,“你先去睡吧,節前後你處理文件都很累了,早點休息。”

唐嫵搖搖頭,微笑清淺道,“我和你一樣,睡不著,可能林珞然嫁人之後,會更無法平靜吧。”

蘇燦怔怔的把唐嫵望著。

唐嫵笑了笑,蘇燦現這個智慧的女孩在這一刻似乎早已經洞悉人心,她永遠都比任何人更聰敏,“從在二十七中重新遇到你的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並認定了,你是會改變我人生的人。這個節我媽給我削蘋果,最後忍不住突然問我,為什麼你當初看人的眼光會那麼準?你知道我當時說什麼嗎?”

蘇燦在震動中搖搖頭,心裏在勾勒穆旋穆阿姨到底是用什麼樣的姿態問出的這句話,淩厲肅殺還是逼視?

唐嫵甜甜一笑,道,“我說是繼承了她的基因。”

微歎了一口氣,唐嫵深邃的眸子倒映著坐在石墨盤上蘇燦的全部身影,“我一直都知道,蘇燦,你的人生和很多人都不一樣,不是因為你創立了社交網路,也不是因為你的大鳳梨企業,還有林老師的財經雜誌,也不是因為你讓高係帝國檣櫓間灰飛煙滅,更不是因為你長得比別人帥,而是你的這裏”她纖細瑩白的食指指了指蘇燦的胸口,“這個地方容納的東西比別人多很多。而我一直都知道”

蘇燦注視著麵前的女孩,胸腹有種微微的絞動,眼眶有些泛紅。

唐嫵柔微微揚起,美麗的臉像開繁的曇花,她的瞳眸仿佛罩著一層霧氣,“相信我,我不願意和別人分享你。但是我更不願意看到林珞然一輩子不幸福不快樂,從而使得你不快樂。”

隨即她起身,在蘇燦臉頰輕輕印上一吻,返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蘇燦又想起院子中間那棵蒼老的石榴樹,院子下麵茂盛的月季。但蘇燦仍然無法在石榴樹和月季牆下酣睡。

這一夜鐵馬冰河從不曾入過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