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奇的是那人走路絕無半點聲息,以梅超風那般高強武功,行路尚不免有沙沙微聲,而此人毫不著意的緩緩走來,身形飄忽,有如鬼魅,竟似行雲駕霧、足不沾地般無聲無息。那人向歐陽克等橫掃了一眼,站在梅超風身後。
見到那人的第一眼,鞠塵身體僵硬,手足難動,腦海中掠過一些錯亂的畫麵,不覺麵色微變,當機立斷的背過身,雙眸半闔。
何沅君見鞠塵的舉動有些錯愕,以為來了了不得的人物,便同眾人一齊看向那表衣人,待細看他的臉相,眾人不覺打了個寒噤,但見他容貌怪異之極,除了兩顆眼珠微微轉動之外,一張臉孔竟與死人無異,完全木然不動,說他醜怪也並不醜怪,隻是冷到了極處、呆到了極處,令人一見之下,不寒而栗。
不知是誰先動手,場麵開始跳動起來。
鞠塵仿佛遺世獨立般安靜的站在角落裏,不聽不看,攥緊的五指悄悄撫上劇烈跳動的胸坎。明明心如秋水之澄靜,大腦冷靜得可怕,身體卻有自己的意識般欲朝某一處走去。鞠塵定了定神,心中默念清心咒,神情淡薄。
她不知道,那人對馮蘅的影響力比黃蓉還大,竟到了讓她力不從心的地步。
這種情況不好,真的很不好!
她一直知道自己不是馮蘅,她隻是鞠塵。
慎之……
幽怨的歎息在心頭滑過。
“師、師父……”
嗚咽的哼聲乍響,衣擺被一隻手緊緊拽住。鞠塵驀然回神,擺脫了心中的幻影,睜眼,映入眼簾的情景教她錯愕。
耳朵錄敏感的聽到一陣清亮柔和的洞簫聲。抬眼,便見遠處一株高鬆之巔上,青衣男子坐於其中,手按玉簫,正在吹奏。那不容人忽視的氣勢,朝四麵八方彌散,仿佛連鬼神也難近身。
隻見林中原本安靜的群蛇爭先恐後的湧到鬆樹之下,昂起了頭,隨著簫聲搖頭擺腦的舞動。驅蛇的三個男子和六名姬人也都奔到樹下,圍著亂轉狂舞,舞到後來各人自撕衣服,抓搔頭臉,條條血痕的臉上卻露出呆笑,個個如癡如狂,哪裏還知疼痛。歐陽克也時而麵露微笑,時而鎮攝心神嚴陣以待。身旁的穆念慈和何沅君早已軟倒在地上,心神蕩漾,情欲激動。似乎是為抵製簫聲,抓住她衣擺的手使了全部力氣,青筋立現。
“師父……師父……阿沅好難受……”
“鞠姐姐……”
兩名少女向鞠塵挪近,硬是克製將衣裳撕碎的衝動。
鞠塵握住何沅君伸來的手,心中微凜:她答應過武三娘,不能讓阿沅出了什麼意外!
“叮——”
清越的聲音,似弦非弦,挾著一股非人的魄力,與洞簫聲相抗。簫聲一凝,節奏被打亂,然後嘎然而止。
鞠塵滿臉冷汗,指尖顫動。沒有人知道,剛剛那一擊,耗卻了她多少靈力。脫離了那個身份,現在的她隻比普通人的身體多了幾分靈力。
靈力透支,意識恍惚。
一瞬間,林子裏安靜得連百蟲鳥獸也蟄伏不語。
鞠塵努力集中散慢的精神力,慢慢抬首,望向樹上的人。
那人似乎有所察,手執青簫,昂仰而立。垂眸回視,一雙深邃的星目寒眸,炯炯有神,如冷電般掠過她的容顏。
然後,驚愕、懷疑、不敢置信!
隻一眼,便是萬年時光般悠遠。
鞠塵在心頭苦笑。
她不是馮蘅,可是遇到了那人,又該怎麼辦?
有理也說不清。
更何況她輕易破壞了他的事。
青色的身影如煙魅般飛掠而來,鞠塵下意識後退幾步,那人方自站定,如深水寒潭的墨眸激射出冷光,如影隨行的視線緊盯著她的臉。
不知是方才消耗了太多靈力,或是殘留在身體裏的殘念未消,鞠塵怔忪的看著眼前的人,視線與那雙沉斂如墨、浩渺如宙的冷眸相視,身體一軟,即將沉入黑暗的意識裏感覺一雙穩健的胳膊接住了她下滑的身體,還有那聲沉痛的呼喚——
“阿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