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至中天,星辰璀燦。
那人卻仍未回來。
金猊裏的檀香嫋嫋燃起,月亮的清輝灑落在那倚欄而坐的人身上,暈染上淡淡的清輝如華,無意之間,好像披上了一件金縷衣,出塵脫俗。女子潔白美麗的側臉沉溺在桃花伸展的剪影斑駁中,安靜寧謐的瞳眸清淡瀲灩。
鞠塵執起茶碗啜飲了口香氣馥鬱的清茶,單手支頤望著月色中招展的繽紛桃花,縷縷清甜的桃蕊花香令人不覺深陷其中。大自然特有的安靜寧和令她不自覺彎唇微笑,爾後想起了那人還未回來,笑容淡淡斂了去。
還在生氣麼?
鞠塵暗忖,眉稍微微蹙起,心裏有些疑惑不解。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不高興,但他的不高興卻正源於她的“不知道”。
鞠塵有些苦惱。或許,妖魔鬼怪之類的異物比之人類於她,更好理解罷。鞠塵記得自己有次很老實的告訴他“妖魔鬼怪比起人類更好理解”時,那人的表情好怪呢,似乎很不高興的模樣。
這麼久了,她時常搞不清他的想法。
恣意之時,憐她寵她愛她,無微不致;惱恨之時,拂袖而去,好幾天當她不存在般漠視,定要她主動去接近去示好。可憐真的不明所以的她常常莫名其妙,不得不配合他的節奏,在得與驟失中調整心態。
當習慣了一個人的歲月時,他突然出現就那樣霸道的、自然而然的侵入她的生活;習慣了一轉身就能看到他專注凝視的眼神,習慣自己唇邊因他而現的微笑,他卻拂袖而去了。不過這些都是小問題,唯一的問題是,為什麼他老愛不高興呢。
鞠塵心裏是費解的。
桃花清影醉人間,玉人鳳簫暗香影。
簫聲乍起。
樂聲如玉琴、如擊玉,悠揚輕緩,如近在耳邊的私語,醉入心坎,又如一個女子的輕婉歎息、柔媚呻吟,突然簫聲調子鬥變,似淺笑,似低訴,柔靡萬端。
鞠塵慢半拍的知道,他就在附近。
心中突然有些喜悅,鞠塵放下茶碗,正要去找他,卻看到一道人影跌跌撞撞的從東邊走來,月光下的那張俏麗的臉蛋,此刻胭紅如脂,呼吸急促,脈搏激烈跳動,縷縷染上水珠的發絲伏貼在額際,顯得狼狽之極。
“阿沅,怎麼啦?”
鞠塵上前扶住差點站不穩的少女,瞧了瞧問道:“你梅師姐和陸師兄幾人呢?”
何沅君無力的癱軟在她身上,臉色潮紅,神色間是苦苦壓抑的痛苦,“師父……阿沅好難受啊……”
難受?
鞠塵拉來她的手腕,把脈,然後心中恍悟。她怎麼老是忘記了東邪黃藥師的簫聲可是天下一絕,一曲《碧海朝生曲》可是厲害得緊,這世間還沒有幾人能抵擋得了呢——不過對她沒影響就是了。
給何沅君施了道清心咒符穩住她的心神後,又聽何沅君說她是被幾個師兄師姐攛掇來的,便知道這桃花島的門人啊,還是喜歡將最小的何沅君當炮灰使呢。
可憐的小阿沅,自從來到這桃花島後,無論年紀或是武功皆是最弱的一個,若不是有鞠塵護著,不知道被賣了多少回呢。鞠塵想,還是快點將小丫頭嫁出去吧,免得出了什麼事她難以向武三娘交待。
安定好何沅君,鞠塵拂袖,施施然的走進桃花林。
桃花島令人稱道的是桃花林中的五行八卦、奇門遁甲之術,進來容易出去難,除了桃花島門人,外人若敢闖進來非吃虧不可。但這奇門遁甲之類的東西,於鞠塵形如同虛設——鞠塵是上天的寵兒,這世間極少有生靈能拒絕擁有純淨血統的染氏一族祀風師的召喚。
繁花繽紛之處,月華燦爛,桃影如虹,青衣男子昂仰而立,黑亮的墨發隨風輕輕晃動,手執玉簫,半闔的墨眸掩去了思緒。淡粉的花瓣悠悠滑過月下清影。
“藥師。”
鞠塵看著那月下出塵卓立的男子,那人仿佛沒聽見似的,不為所動。鞠塵也不以為意,山不就她她去就山,伸出手心接住一朵自枝頭飄落的桃花攏入袖中,鞠塵慢慢踱步過去,靠在男人身邊。
悠揚的簫聲緩緩收尾,一隻有力的手臂環上她的纖腰,將她擁進溫暖的懷裏,熾熱的氣息溫暖了她溫涼的身體。鞠塵舒服的歎息一聲,唇角悄悄凝起笑容,將臉埋在男人懷裏磨蹭,像隻懶散的貓咪。
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