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發出的腳步聲,極緩極慢,令鞠塵聽得一清二楚,然後不得不抬起臉,迎視來人。
依舊是一身青色直綴,腰間別著一支青色竹簫,覆著麵具的臉,依舊冷到極處、呆到極處,除了那雙深邃好看的眸子外,實在是令人不寒而栗。
鞠塵麵色淡然的看著他,夷然不懼。沒辦法,她是祀風師,天生要與鬼怪打交道,看盡了眾生百態醜怪,這種僵屍的酷扮相,比起那些七孔流血、陰森淒慘的厲鬼好看多了。鞠塵甚至荒謬的覺得,這張臉比他的真麵目更令她有好感和放心呢。
在她難得胡思亂想的時候,黃藥師已坐在床前的繡墩上,修長好看的手搭上她的手腕。他的手很溫暖,不似表麵的冰冷。
“我沒病!”鞠塵脫口說道,聲音有些沙啞,似乎是長期未進水的幹澀。心中一跳,她到底睡了多久了?
看不清麵具下的表情,黃藥師慢條斯理的放開她,深邃的眸定定的凝在她臉上,直到鞠塵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才淡淡的說道:“你沉睡了三天了。”他的聲音也很好聽,不如表麵的冷,反而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磁性引力。
三天?
鞠塵掐指算了算,心裏首先想到的是:不知何沅君怎麼樣了,那孩子雖然懂事,卻極度缺乏安全感,特別的依賴自己,她見不到自己會不會胡亂去找?三天了,她一定是焦急萬分吧?
以鞠塵對黃約師一丁點的了解,便知道那晚靈力耗盡使得她的身體休克昏迷,帶走她的便是將她誤認為是阿蘅的黃藥師了,東邪黃藥師可沒那麼好心的將她帶走時會順便捎帶上何沅君呢,他也不會關心這種。所以,小阿沅有得急了。
“你的身體極度虛弱,昏睡了三天應該也餓了。”
觀察她許久的黃藥師說道,很酷的不理會她望過來的眼神,徑自起身走了出去。
鞠塵哽了下,沉默了會兒,理了下思路,心中有些明白了什麼。半晌,鞠塵打量周遭,這是一間很清雅的房間,各種擺設很有江南的味道,敞開的窗處,綠柳池塘,池塘裏荷葉翠綠,荷花亭亭,含苞欲放,空氣中彌散著江南水鄉特有的綿軟味道。由此看來,她應該還是在蘇杭一帶。
打量完,方慢騰騰的掀開被子,當瞧見身上穿著的一襲素白的女性衣裳時,不知為何,頭皮微微的發麻——她記得自己一直是男裝打扮的,古代的女裝太累贅,不適合遠行工作,所以從來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不敢再深想下去,鞠塵攏了攏身上的衣裳,將頭發隨便的束成一束,走到角落裏的木架子上盛著的銅盆前,就著清水洗了臉。
整理好自己,剛坐下,黃藥師似乎也掐準了時間晃進來,手裏竟然端著一個托盤。鞠塵眨了眨眼,注意到他步履輕盈無聲。果然,他早就知道她醒了,所以才以腳步聲提醒她吧。
黃藥師看到她古裏古怪的發型,眸光一閃,沒說什麼。
似乎找不到話題,兩人同時保持緘默,或者兩人都在試探對方,又舍不下那千絲萬縷的情感牽扯,於是兩人便以一種詭異又平和的方式暫時無語著。
鞠塵見黃藥師遞給自己一碗泛著淡淡清香的藥湯,不知道什麼東西,並沒有去接。
似乎是鞠塵不合作的態度惹到了某人,黃藥師冷哼一聲,說道:“你的體內氣息亂七八糟的,再不好好護養,不出一年,便會敗壞了。這是用世間最珍貴的藥材熬製而成的藥,對調整內息很有用。”
鞠塵看向他的眼睛,然後伸手接過。好吧,是她心裏不忿,將從馮蘅那兒受來的氣撤到他身上了。若不是為了這男人,馮蘅也範不著設計自己,將自己親自己送到黃藥師麵前。
入喉的湯藥味道還可以,沒有那種中藥的苦磣人味,一股說不出味兒的淡淡的清香繞於唇齒間,鞠塵嚐得出其中有幾味是當世難得的珍奇藥材。不愧是黃藥師,製藥本領真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