穡波眼見看了半天也沒有效果,輕咳嗽了一聲:“仙人,下次我打野兔來可好?”
野狐絲瞥他一眼,不答話。
穡波尷尬的揉了揉鼻梁,再下意識的默默他姐姐送給他的護魂鈴,起身丟下一句:“我去瞧瞧鳳凰。”便上了車。
隻剩我和野狐絲對坐,他話很少,火堆邊沉默下來。我將剩下的一隻烤雀兒吃完,感覺肚子被填的滿滿的,心情轉好:“趕路吧。”
野狐絲看著我的腳下,伸手拾起一個小小的羊脂玉如意。
我看到那東西,忽然有種做賊被抓到的心虛感“那個……”伸手要取回,他卻靈巧的躲閃過,修長的手指轉動著如意,抬頭看我:“我累了,今晚不趕路。”說著便將如意拋回來。我伸手接住,擦拭了一下,裝回懷裏。
這東西是我在扶陽城富商玉龍子那裏順手牽羊來的,是個扇墜,我入城之前就讓山茶先走一步,調查好夠有錢或是名望夠盛背後沒有諸如朱雀公子這樣的狠角色撐腰的人,結果隻有玉龍子出現在了集市上。我很小心的用真氣庇護山茶躲過人群,讓她趁富商坐下喝茶,那墜子蕩在桌邊的時候解開牽扇墜的紅繩,再在扇子上掛上寫了我名字的紙片。
借助了山茶靈活的手腳,以及我充沛的真氣,很完美沒有失手。但是卻無法改變這個行為的變質,說好聽點叫劫富濟貧,說難聽點就是偷竊。
我終於從最開始無辜被嫁禍,走到了實實在在行竊的一天……想到這裏,我看了野狐絲一眼,見他不以為意,隻伸手慢慢挑著篝火,似乎真不打算趕路。強迫不得,我索性就放棄了趕路,靠著暖暖的火堆躺下來,抬眼看著黑幕漸漸拉下,已經依稀可見三兩星子的天幕,想到了天機台,隻覺得胸口被壓得慌,趕忙轉了個方向,看著火堆上的火苗,摸出懷裏的玉如意,看了一眼,緩緩收攏手指,溫潤的玉磕在掌心裏,先是冰涼,漸漸的暖起來。
我忽然想到了畫琵琶巷那場大火,想到了葬身在火中的梅姑和東萊客,後來死去的桓回,滿城飛著的通緝令,還有那句“得持瑤者得百萬”。
我閉了閉眼,離不夜城越來越近,心裏也漸漸有些恐懼……
三個月前被逼離開不夜城,問題並不在我偷了如意珠,事實上,強取豪奪在八荒是合法的。
所有的關鍵就是我太弱,所以朱雀說什麼就必須是什麼。我拿了和沒拿,死還是活這些都無關緊要……因為弱肉強食也是八荒的規則之一。
這次回去,要將如意珠合法納入我的手中,順利進入上霄會並且不被朱雀反咬一口,洗清罪名明顯行不通,就算能做到,最好的後果也就是將如意珠完璧歸趙。
現在我能想到唯一的辦法就是,承認偷了如意珠,並且證明我不是小偷小盜的泛泛之輩,而是強大配得上偷如意珠的大盜。這樣就說得通,這樣就沒人敢來奪取……
當然,能證明我是給朱雀辦事的就更好了。不過現在還沒有主意,上次黑衣紅痕的打扮並沒起效,可能還需要帝女子澤的幫忙。我模模糊糊的想著,摸了摸懷中那塊沉沉的帝女子澤令,稍感心安,翻過身背對著火光,柴火畢畢剝剝燃燒的聲音,伴著烤在後背一片暖意,讓人昏昏欲睡。
我強撐著眼皮看看牛車,眯一會兒,又猛地驚醒過來,直到最後野狐絲看不下去,立起身來,脫下他身上的外袍覆在我身上:“我不睡。”我困倦得不行,聽到這三個字如聆天籟,便顧不得客氣,頭往下縮在溫暖的袍子下,沉沉睡了過去。
睡著睡著,腳下似乎又是雪地,又是空桑山。
我看見大司命天山雪一樣寂寞孤冷的白袍,靜靜佇立雪中,他的聲音像是從天上來,穿透了雲層,虛渺不真切,:“天道往複循環,靈萱走了自有持瑤來。”
“那持瑤走了呢?”
他毫不猶豫的答:“走便走了,靈萱會來。”
湘君嗤笑道:“好個無情無性的上上尊神,持瑤若死了,你眼睛眨也不眨,依舊無為?”
“有區別?”大司命冷冷道,目光忽然轉向我,寒潭一樣的雙眼裏像是淬著兩把冰刀:“靈萱,不就是持瑤嗎?”
我被這目光看得渾身激靈靈一顫,心裏像是被刺紮著,慢慢蜷起來,呼吸急促,說不出話。
正難受至極之時,忽然覺得背上有暖流輕輕度過來,有人一下一下,緩緩在背上拍著,紓解沉積在心口的鬱氣。我抓著那隻手,朝著暖源接近,察覺身體被人摟著抱起來,臉貼住暖和的地方,無意識的輕輕磨蹭著:“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