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籍聽葛大壯講故事，以為是他要講述自己被羈押時候的稀奇見聞，誰知道葛大壯講來講去，卻講得是一個“養兒防老”的故事，毫無新意。
他看在葛大壯平素不善言辭，甚少說話的份上，本來是想耐著性子隨便聽聽，不時催促著葛大壯快往下講，講完了好辦正事。
哪知葛大壯口中竟說出“黃之靈”三個字，霍籍聽到之後，他就像夜間被點燃的篝火一樣，精神一振，目光炯炯，思想頓時集中了起來。
恰逢葛大壯講到一個段落，還沒等葛大壯換一口氣，霍籍便又一次催著葛大壯問：“然後呢？”
“哦。這個事情說來也奇怪。那個人沾沾自喜地說，本來呢，家裏養個老頭，是個賠錢的事情，但是運氣好，有這麼一個機會，將賠錢貨，變成了掙錢。哎呀，我聽了呀，真忍不住想上去扇他幾個耳光子。養育之恩，不說報答父母，就連孝順都做不到，真是枉為人子，簡直是畜生！”葛大壯這個人，仁厚善良，最是見不得有違家道倫理的事情，對故事中所涉之人，忍不住要評價幾句，將故事講著講著就給偏了方向。
“這人確實垃圾，是個人渣！”霍籍知此事與黃之靈深有關聯，聽得深入，也不禁作出一番評價，但是故事核心還未出現，霍籍更又催道：“快講！”
“這垃圾就一直說他家如何如何窮，他爹正好又得了病，治病要花錢。這治病的事情，就被那垃圾稱作‘賠錢’！”葛大壯一直糾結在定性“垃圾”不孝子的道德行為之上，而霍籍想知道的卻是另外一部分如何“發家”的內容。
霍籍隱隱感覺到，這“發家”並非正途，背後一定有不法之事，若將此事查明，必將掀開黃之靈此案一角。
霍籍不禁又催：“再往後呢？後麵怎麼就成了‘發家致富’了？”
“這不還是他爹的病嘛。到醫院一查，是癌症晚期。醫生說做了手術，或者可以延長兩三年壽命，但是保守治療的話，生存期可能就隻有半年多了。這治吧，不管是手術還是保守，到時候老頭子都是個死，花錢等於白花，這可不就是賠錢的買賣麼？”葛大壯站在第三方的角度上講故事，雖是平鋪直敘，但訴盡人間冷暖，讓霍籍不禁也心寒三分。
這次霍籍沒有催促，他是順著葛大壯的講述聽著，但自己的思緒反倒打了岔，陷入了思考：有病不治，這到底是人性的可惡，還是人窮誌短的可怕？重病之人，花錢治了終是難逃一死，還是將錢留著給活人用？這是一個簡單的能用道德衡量，或者孝與不孝來衡量的問題嗎？財富這個玩意，人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唯有生者有用，往生者何用？重病者，生之乎？死之乎？未經他人之苦，之前便貿然稱其為“垃圾”“人渣”，似有不妥。
“你走神了！”霍籍之前一遇停頓便催，葛大壯講到此處，見霍籍現在毫無反應，知道他是走神了，提醒一句，接著講道：“你道他，這個兒子，這個‘垃圾’怎麼做的？他也沒有告訴他爹真實的病情，隻是告訴他爹，治病可以，但是要花好多好多錢，得掙錢才能治。他爹想治，當然同意繼續掙錢治病。你說這貨，壞不壞？”葛大壯說著，再次從道德上評價那個“垃圾”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