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潭底,一具同樣是白色袍衣的屍體隨著潭水輕輕浮動,沒有半點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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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水邊。
風和日麗,琴聲輕悠,有水鳥不時在水邊掠過,在水麵點出淡淡的漣漪。
臨湖小亭裏,白衣公子神態安詳,輕撫琴弦。
有麻衣人穿竹林而來,步履輕盈,沒帶起一絲響動,似乎怕驚擾了這悠悠的琴聲。
琴聲忽然低迷,恍若遊絲,在竹林中穿行,又象是條小魚,在清澈的山溪中,閑適的遊逛,有白鶴自天邊飛來,在湖畔上空妙曼輕舞。
俄而馬蹄轟鳴,戰鼓隆隆,戰士鏗鏘前行;刀劍交鳴,呐喊不絕於耳。
水鳥四散,驚恐的飛散高空;遊魚擺動,躲進深深的水底。
麻衣人神情微竦,眉頭稍蹙,在心底輕輕歎口氣。
琴聲愈加激昂,勇士麵對強敵,持戈殺入敵群。敵人勢大,勇士浴血奮戰。
琴聲悲壯,勇士深陷重圍,可卻毫無畏懼,依舊奮勇衝殺,長戈折斷,拔出了長刀,依舊酣戰不休。
血染紅了他的身體,勇士依舊在頑強戰鬥,他孤獨的拚殺著,隻有一個信念。
向前,向前,不管前麵有多少敵人,不管前麵的敵人有多強,依舊堅決向前,不會遲疑,不會恐懼,不會退縮。
琴聲漸漸低沉,戰場漸漸遠去,隻剩下一遍悲涼,殘破的旌旗低垂在勇士的身邊,戰馬在無助的哀鳴,大地被鮮血澆灌。
春意漸濃,白骨為荒草掩蓋,野雉在草叢出沒。
戰場變作荒原,變成了良田,農夫扛著金燦燦的麥子,露出欣慰幸福的笑容,孩子們在麥場快活的歡笑。
琴聲充滿慈悲和安寧。
麻衣人心裏歎口氣:“藥老被清虛宗的風道人斬殺,風道人也中了藥老的離悵;倆人同歸於盡,屍骨無存,其餘719人無一幸存。”
琴聲稍淡,修長的手指在琴弦緩緩掃過。
半響。
“這麼說還有一個,.”
聲音很平緩,語氣不急不速。
“書生的功夫最好,可他太驕傲,所以,少的肯定不是他,。。,其實,他也算不上頂級刺客。”頓了下:“是狼牙吧,如果有誰能活下來,隻能是他。”
“主子明見萬裏,”麻衣人沒有絲毫動容平靜的答道:“是狼牙,不過,我們的人親眼瞧見,狼牙被打落山崖,屍體雖然沒有找到,應該活不了。”
琴聲輕輕響了下,撥琴人顯然在思索。
.。
“我記得你曾經說,山莊裏的這些小家夥,唯有狼牙看不透。”
“是。”麻衣人答道。
麻衣人武功高絕,已經能看到地仙的門檻,這些年秘密行走江湖,可以說閱人無數。公子和他名為主仆,實似父子,屢屢執行最機密最艱難的任務,十二年前,公子讓他籌建殺手營,殺手營的每個人都算得上他的弟子,書生、狼牙都是,他對殺手營的每個成員都了如指掌。
除了狼牙。
殺手營的生存方式極為殘酷,無論是檢校,還是平時的訓練,都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容許失敗,失敗就是死亡。
所以,每個殺手都玩命訓練,拚命提升實力,將每分鍾都用在訓練上,唯獨隻有狼牙。
狼牙最初的實力並不強,至少殺手營中,連前十都排不上,可他與前十交手,每次都能全身而退,盡管很狼狽,多數時候都受傷,要到藥老那調治幾天。
殺手都是從小被收養,山莊沒有安排人教他們念書,訓練的殘酷和艱難讓所有人都全力投入到訓練中,不願意將時間分配給其他任何事情,唯獨狼牙例外。
麻衣人都不知道狼牙是什麼時候開始識字的,他是所有小孩子中第一個走進三歸堂的。
三歸堂,歸道,歸儒,歸天下。
公子這些年收集的上萬冊書,聖賢之言,武功秘笈,無所不有,有些甚至是江湖上失傳了的,都收錄在三歸堂。
現在山莊已毀,世間再無三歸堂。
狼牙第一個走進三歸堂,第一個拿起聖賢之書,而不是武功秘笈。書生雖然取名書生,可他卻是第二個走進三歸堂的,麻衣人隱隱猜測,書生是在狼牙影響下才拿起的。
狼牙每天都要抽出至少一個時辰到三歸堂看書,有時候還到藥老那幫忙照顧傷者,藥老很賞識他,甚至動了收徒之念,隻是顧忌到神農宗的門規才沒有。
不過,公子不相信。
“那可不一定,藥老是什麼人,豈會被那些規矩所束,他擔心的是我。”
麻衣人沒有反駁,公子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沒有人能瞞得過他,藥老雖然來自神秘的神農穀,幾近得道,可依舊瞞不過公子。
“凝元丹,恐怕藥老已經有解藥了。”說到這裏,彈琴人輕輕歎口氣:“這個狼牙,可惜了,若是死了倒也罷了,若還活著,那就是個不小的麻煩,。。,讓曲張去一趟。”
凝元丹是公子秘製靈藥,可以加快內力修煉,但其中也有毒性,需要定期服用解藥,否則將經脈寸斷而亡。
公子一直懷疑藥老已經練出了凝元丹的解藥,解除凝元丹的毒性。
麻衣人低聲應諾,琴聲再度響起,麻衣人衝他的背影微微施禮,才悄然轉身離去。
曲張是公子親手調教的五兵之一,向在公子身邊,少有外出,世人不知其名,可麻衣人知道,五人放在江湖上都是一流高手,五人聯手,即便那些傳說中的得道中人,也難逃他們的圍殺。
五兵各有所長,曲張擅長追蹤隱匿,善於從細微處發現線索,若狼牙真的沒死,曲張便一定能將他找出來。
狼牙是個人才,麻衣人知道,可惜了,公子其實很欣賞他,如果不是出了意外,公子有可能會將他調到身邊,再仔細雕琢。
但,現在,他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