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開始的大雨席卷了整個葦原中國,連綿不停的大雨持續到八月底也未曾停歇,氣候嚴寒,天不見光,草木莊稼無法生長,見不到一點青頭,百姓的生計也就沒了著落,之前山上竹子長的竹米大抵已經吃完了吧?存糧大抵是沒有了,或許還有些醃菜,都某些人連醃菜都吃不上,海邊還有魚類等等,那靠山呢?若是不怕死,還可以采點菌菇吃吃,那那些城裏的,或是平原上的人,大抵是真沒食物吃了,當然,隻有那些普通百姓。
一輛雨眉車被牛牽著在朱雀大道上前行著,周圍簇擁著十數名家仆,車上裝飾華麗,金銀珍珠,寶石瑪瑙,大抵是華族才乘得起這樣的好車,道路兩旁,是各式各樣的難民,大都是從城外趕來,來城裏討口飯吃。
“藤原大人,前幾日的地震,您那邊可還安好?”
兩名公卿穿著黑色的束帶,頭戴垂櫻冠,坐在車裏,感受著路上的泥濘和石子導致的顛簸,他們正在從自己的府邸往大內裏趕去,照例工作一兩個時辰,再吃個飯,接著就可以去踢踢蹴鞠,或是在家裏給朋友、戀人寫幾首和歌,看看書也是不錯的,若是親民些,還可以去居酒屋喝兩杯,當然,基本上所有公卿都不會這麼做。
“尚且安好,家內眷屬未曾受傷,房子也未曾塌毀……感謝關心,嵯峨大人。”
兩人的臉色並不是很好,或許是因為這連續下了幾個月的冷雨吧,畢竟有些人並不喜歡下雨,又或許是在憂心後麵還會不會有什麼災難繼續發生,最不濟,或許也是在想自己的愛慕之人為何不傾心自己,總之,大抵是不會擔心車外路邊那些百姓的。
車子行至朱雀大街和五條大路的交界處時,驟然停下,車內傳出質問之聲。
“因何事停下?”
“前方是高野山金剛峰寺的壇場。”
外麵的家仆便答道。
“那便繞路吧。”
“是。”
家仆們引導著牛車往五條大街左側的轉去,再沿著皇嘉門大路行到二條大路,從側門進入大內裏。
車子又再次行動起來,車上的公卿繼續他們的交談。
“金剛峰寺的壇場?不應該設在神泉苑嗎?怎麼跑街上來了?”
“應該是因為這次是那些百姓集資請高野山來的吧,畢竟神泉苑是像我們這樣的公卿和皇族華族才能進入,那些百姓自是進不去的。”
“是嗎?說起來也是,這些年天災連連,百姓自然希望能過上個安穩日子。”
“這次據說是做護摩敬愛法,好像還把那幾尊本尊塑像一道運過來了。”
藤原大人大為詫異。
“那尊‘浪切不動尊’也運過來了?”
“是的,其他還有幾幅曼荼羅。”
“那也真是稀奇,上次‘浪切不動尊’被搬離金剛峰寺,那還是鐮倉幕府的時候吧?”
“是啊,那次進行‘異國降伏祈禱’的時候就運到前線九州築前鹿島進行五壇法。”
“真是意外,高野山這次竟然如此大張旗鼓……”
“聽說這次的主法大師還是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阿闍梨。”
“哎呀,他們竟然請的動這麼厲害的法師嗎?那位大師據說是在弘法大師在世時就已經存在了啊,至今仍未涅槃……”
“弘法大師好像也還未涅槃吧……對了,聽說這次除了一般的法事,還會有給百姓發糧食的環節……”
沒人知道糧食從哪裏來,那是神的恩賜,不是人的存糧,車輪滾滾向前,朝著大內裏奔去,車內的人隻顧自己談話,看不見車外路邊的乞丐和平民,路邊盡是餓死之人的屍體,或是生了病沒錢買藥的窮人,以及被試刀之人的頭顱,當然也不乏義診施藥的大夫,施粥的義人,以及山伏,琵琶法師,文人,神官等等,人流朝著那個路口湧去,以渴求靈魂與肉體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