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盛帝也拉了兒子在一旁去嘀咕,這會兒葉明俊跟著鄭老道一塊兒出去看外甥了,留了父子二人,隆盛帝嚴肅道。
“六郎,你當真決定了?”說這話時,他臉板得很緊,眼睛也直直的盯著兒子許久沒見,但是顯然放鬆了一些的臉龐,眼睛下頭沒青影,看起來精神倍兒棒的模樣,與自己現在多熬會兒夜都喘,眼睛下頭黑了一圈兒的情況比起來,不知道有多逍遙。
“那是自然。”周臨淵有些奇怪的看了自己父親一眼,這個問題早說過了,當初他不是還有些欣慰嗎,怎麼現在又提了起來?雖然不明白隆盛帝問這話是什麼意思,不過周臨淵仍舊是肯定了一句:“兒子早就已經決定了,父皇不用怕兒臣反悔的,反正這帝位,遲早也是瑞寧的,總逃不出去,兒子哪用得著與瑞寧爭。”
他因沒有了欲望,在隆盛帝麵前說話也少了許多顧忌,要是換了以前,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他斷然是不敢說的,不過如今他都退出了朝堂,這樣的話,反倒更讓隆盛帝放心一些。
“你就不怕你那幾個兄長弟弟來與你爭搶?要知道,這皇位,可是我說了算。”隆盛帝見他有把握的樣子,有些惱羞成怒,越看他悠閑自在的,越是覺得心裏不舒服,比起來,自己雖然是皇帝,富有天下,但看看他過的是啥日子?每日要處理的事情多,累得像狗一樣,身體每況愈下,反倒是周臨淵,活得油滋水潤的,那小臉白裏透紅,自己還得替他帶兒子,有這麼煩的事情麼?老了還不省心,皇後又成日念叨著葉家,總想過來,鬧得他也心野野的,這會兒已經生出了想要退休的心思,不過羞在心裏,卻不知道怎麼開口,隻能旁敲側擊,盼望周臨淵能自個兒明白。
“他們能有本事與我搶?往後繼承皇位的,隻能是瑞寧。”周臨淵懶洋洋的,說話的語氣卻是篤定無比,看得隆盛帝更是鬱悶。
“你就沒想過,要自己上位?要知道,當皇帝好處也很多的。”
“好在哪兒?”周臨淵斜斜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滿眼鄙視之情:“連個房事也要看別人眼色?”
“……”隆盛帝無言可對,看著毫不留情揭自己傷疤的兒子,滿心鬱悶之情言溢於表。
“還是像父皇一樣,起得比雞早,幹得比牛多,吃東西還得被人進言說要養生?活得長長久久的,就是為了要造福天下黎民百姓?那不是活受罪?”
話說得十分不客氣,隆盛帝臉色蒼白,有心想要反駁,不過看周臨淵一臉的冷色,仔細想想還真是這麼回事,自己這些年,自以為掌管了生殺大權,被種種現象迷惑,他之前甚至是自得的,在想要拐兒子來做皇位之前,他還隻是覺得有些看不爽他這麼悠閑而已,心裏認定他也應該是與自己一般,舍不得這種權利的,可沒想到,周臨淵是真正的不稀罕。
隆盛帝有些發蒙,回過神來,越發的覺得自己這大半輩子活得有些無聊,前半生時與眾兄弟一齊爭父皇的寵,那時拚死撕殺,覺得自己也是這麼過來的,沒什麼了不起,甚至午夜夢回間,也得意過,就是前些年那些陰謀算計,以致讓自己後半生也活得順順當當,該心狠時就心狠,麵對兄弟同血脈,隻要擋了自己的路,一樣是撕殺不誤。
到中年時,他好不容易等到父皇死了,回憶起來,甚至極少有年少時與父親的敬仰愛戴之情,剩的,隻是想讓他早些死了,自己好早點爬上那位置,到時君臨天下而已,好不容易先帝真的駕崩了,他發現坐在高位上也不是那麼好滋味兒,先帝爺留了一堆爛攤子要他收拾,從此他與皇後形同陌路,明明是心裏看重的,可除了一個名份,卻什麼也不能給她,到後來,兒子大了,他明明是看中這個嫡子的,可時卻怕,怕他像當初的自己一樣,咒望著自己早點死。
喜歡之餘,又不敢太過親近,加著防備,兒子說不要皇位那天,他的震憾之情是難以表達的,隆盛帝回憶起自己這一生來,做成了許多代皇帝都沒做成的事,也算是有幾樣豐功偉績了,往後後人的書冊上,自然也會記載一二,可是他風光的多,失去的也多,父子之情淡薄,夫妻之情也是極稀少,估計皇後剩的,也就隻是那些恭敬順從而已,他自以為是的皇位,如今國家已經漸漸穩定下來,需要他插手的地方還真是不多,開始時是看不順眼周臨淵的悠閑,如今,隆盛帝倒當真是打起了想要交班的主意。
“六郎,你如今也大了,父親辛苦大半生,也算是將祖宗們打下的基業理順了,往後交到你們父子手上,我也是放心,這回,你不如也跟著我一起回去吧。”隆盛帝感悟了,滿臉溫和之色,少了以前的銳利與冰冷高貴,倒變得溫情默默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