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溫雲緋就已經養了九年的孩子。
從抱著被子和溫雲緋同床共枕的小屁孩,到後麵被嚴令禁止再進她的屋子睡覺的少年,也隻是九年而已。
溫雲緋坐在山楂樹下的搖椅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團扇,不時抬眼看一眼院中舞著長刀的少年。
少年穿著黑色短打,長發用發帶高高束在腦後,發尾隨著動作不停的晃動著。
他五官清俊立體,與小時候相差並不大,一雙黑沉沉的眼睛藏在有些長的劉海後麵,薄唇輕抿,表情冷沉淩厲。
嗯,這張麵癱臉跟小時候就更像了。
也不知道那些人怎麼教的,好好一個小孩硬是教成了麵癱和悶葫蘆,她養了這麼長時間也沒板過來……
溫雲緋有些走神的腹誹著,又想起最開始那個還沒她腿高的小孩。
然後就覺得現在也可以了,至少這孩子和以前比有很大進步。
以前是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隻有晚上抱著枕頭來她屋裏睡覺的時候才多說那麼兩個字。
現在至少願意主動對她提要求了。
小到要她帶著回張家偷太奶奶養的雞摸舅姥爺家的狗,大到要她帶著出去下墓參觀(?)然後順手拿回一些墓主人放在地上(或者棺材裏)不要和用不上的東西。
不管幹什麼他都要先來問她一聲(上廁所不用)。
嗯……看她養的孩子多善良禮貌啊。
這九年裏,溫雲緋教張海華識文斷字、習武練刀、學習機關陣法,也教過些藥理和卜卦的知識。
但張海華在前兩項上天賦異稟,到藥理和卜卦這兒就九竅全堵——可以說是幾乎一竅不通。
溫雲緋試了幾次就放棄了,隻讓他認了些野外生存必要的治傷藥材和烤肉用的香料。
前者簡單治治外傷,什麼止血消炎,防止他受傷了死在森林裏。後者是讓他能搞點好吃的出來,至少讓她飽一下口腹之欲。
雖然吃不了兩口,但總要吃個味不是?
就上麵這些,誰看了不得誇她一句用心真是非常良苦。
溫雲緋自己也沒養過孩子,甚至沒養過貓狗,也就院子裏那一堆花啊草啊樹啊還有那池塘裏的幾尾錦鯉算是她正經養過的東西,就這她還貓一天狗一天的。
以前澆水時拿著水瓢往天上一潑,澆到哪算哪兒,喂魚的時候隨便抓把魚食往水裏一扔,什麼時候想起來不一定。
現在這一院子花草能生機勃勃的,溫雲緋自己都感歎,它們真能活啊。
把張海華帶回來那晚她徹夜未眠,狂翻藏書閣的古籍試圖找出什麼育兒寶典,未遂。
於是她開始思考她是怎麼被養大的。
縱觀她爸她媽她叔她嬸她堂哥她弟這一家子養她的艱辛曆程,最後總結出四個字——有求必應。
她小心翼翼的生怕把孩子養死了,後來就連澆花喂魚的時候都溫柔小心了不少。
於是這九年裏,溫雲緋除了在課業和廚藝方麵,沒跟張海華說過一個不字。
偷太奶奶的雞在後山林子裏烤的時候唄兒都沒打;在張海華試探她底線,提出想抓個血屍回來養的時候沉吟半晌,艱難憋出一句“好”,決定在就算院子底下挖個地牢也要滿足孩子的愛好……
當然,這個危險的想法最後在動身前被張海華緊急叫停,而從那以後他也沒再提過什麼奇怪的要求,反而一點一點接過了所有的家務活。
張海華能看出溫雲緋不喜歡家務活,掃地還好,一到刷碗洗衣服的時候總能看見這人皺著眉頭一臉不耐的樣子,洗之前總要苦大仇深的盯上好半天才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