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慎點點頭,遞給了顧尋一頂鬥笠,顧尋接過看了看,認出這大約就是楊慎常常戴著的那一頂,至少那****第一次領自己入楊府的時候,大約也就是戴著它吧。
“把它戴上。”他輕聲道。
顧尋接過這鬥笠,楊慎身後的兩個下人上前躬身詢問顧尋那裝銀兩的箱子在什麼地方。顧尋答道就在前廳裏放著呢,進屋就能看見了。楊慎聽在耳中,先是一笑,繼而搖了搖頭。
“我們走吧。”楊慎說罷轉身,顧尋緊跟他的身後,顧尋有些奇怪,此時的楊慎看上去並不拘謹,也沒有一點不自然的意味。她在楊慎的身後輕聲道,“用修,你看上去心情不錯。”
“嗯。”
“好像你對這個百花樓還熟的?”
“嗯。”楊慎隨即點了點頭,沒有半分猶豫。
“……哦。”顧尋又是一怔。
楊慎並不解釋什麼。在以往若幹次的詩友會裏,不知有多少次是設址在城北的柳巷之中。他們總是尋一處僻靜角落,若幹雅客坐下切磋詩文,如花歌姬相伴,美酒如線入喉,酒興闌珊之時三五人不必告別,拂袖便去,在若幹紙醉金迷之中如風穿行,不沾半點世俗,這般魏晉之姿曾讓他無比沉醉。
直到,他過了弱冠之年。
此時等到他二人走出了長巷,很快安坐於車中時。顧尋摘下了鬥笠,將它抱在懷中。
馬匹前行,車廂內漆黑一片,楊慎掀起車簾一角,車外燈火流轉,照亮車中一隅。
顧尋恍然看見此時的楊慎臉上浮現出溫暖的笑意,覺察到顧尋目光的楊慎立刻轉過頭去,四目相對,顧尋一笑,便將目光移開。
楊慎則放下了車簾,重新靠在了廂內,輕聲道,“顧尋,你猜我剛才在想什麼?”
“嗯,什麼?”
“我在想,說不定,你未必能帶那位蕭姑娘出來。”他轉頭看向顧尋的方向,盡管他所見隻是一片黑暗。
“是嗎?”顧尋皺起了眉頭,“是因為銀兩不夠,還是,別的什麼……?”
“先前秦紈就很想帶她出來,但蕭姑娘不願意,說是外麵沒有樓裏快活,她哪裏也不願去。”
顧尋不由得笑起來,“這……她說的也沒錯。”
“嗯?”楊慎眨了眨眼,“你好像並不奇怪啊。”
顧尋點點頭,隨即想起這樣楊慎是看不到的,便嗯了一聲。
其實何止是這個蕭雨啼是這樣呢,如果一個人早已習慣了某個地方的規則,習慣了某一種生活方式,那麼如果不是必須如此,又有誰會願意去改變它?更為重要的是,是一個人過去的經曆讓他成為現在的樣子,如果被迫要和過去的自己決裂,放棄一個身份投入到新的角色中,那也同樣意味著要從自己的身體裏剔除很大一部分——如果是這樣,那麼這個歌女,還能稱自己為蕭雨啼嗎。
“你這樣說,倒讓我對這個女子平添了許多好感。”她笑著說。
楊慎一笑,點點頭。
其實他也是這麼覺得的,隻是原因與顧尋不同。楊慎清楚地記得秦紈被拒的那晚滿臉失意的樣子,以及次日的百花樓裏的妙音依舊,他雖然不曾與這位蕭姓女子有深交,卻也欣賞這一份不為世俗所縛的堅持。
“你還知道什麼關於這位蕭姑娘的事情,說說看?”顧尋開口問道。
“嗯,柳巷的人喊她月下燈,她掛的牌子也是這個。”楊慎道,“一盞月下明燈。”
顧尋低聲重複著這個名字,眼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幾分動容,“名字雖美,卻奇怪得很,這名字是誰給起的?”
“她自己吧。”
顧尋搖了搖頭,想不透特,“既然已經有了明月,還要點燈幹什麼?誰會拿燈火和月光去比?月下明燈,聽起來挺多餘的。”
楊慎一笑,“也是……大概她就是這個意思吧。”
“嗯?你是指?”
“你大概不知道……秦紈在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成了家,他正妻婚後三年沒有動靜,家裏就又給他納了幾房妾,不過他和他的妻子倒一直相敬如賓。秦夫人是大名府有名的名媛,品行端莊才情無雙,蕭雨啼自比為月下燈,也沒有錯。”
“什麼?”顧尋聽得一頭霧水,“你是說秦紈是個有家室的人?”
楊慎點頭,在顧尋聽來便是默認。
“有家室他還往百花樓這種地方跑?他……”顧尋皺起了眉。(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