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睜開眼,發現自己的周圍一片漆黑。
就像失去了繁星的夜空,毫無生機的色彩。
這時,一道微弱的火光緩緩在他的前方出現,羅蘭毅然走向了那裏。
破舊的木屋,映入了他的眼簾。
一名身材魁梧,頭戴兜帽身披毛絨外套的男人正背對著他,手裏拿著鋸子不斷鋸著某種肉類。
“呲——呲——呲”
滿是鋸齒的鋸片被男人粗壯的手臂前後拉動,木樁案台上擺放的那一攤肉血水飛濺。
羅蘭看著麵前這一幕,牙齒顫抖著發出“咯噠咯噠”的響聲。
“你還知道回來?該死的小子。”
魁梧男人的聲線極其粗獷,就像深山裏咆哮的巨熊。
羅蘭伸出左手試圖摸向男人的後背,可沒等他觸碰到,男人便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站了起來。
高大的身體遮住了一旁地上油燈竭盡全力散發出的幾絲微弱光線,讓羅蘭瞬間被黑暗所團團包裹。
這時,羅蘭也看清了男人身後,那木樁案台上的肉是什麼。
一名被截斷四肢的人類軀體,頭與頸部僅靠幾絲筋膜在勉強粘連。
男人轉過身去,漆黑的陰影下,露出一排白潔的尖牙。
“好久不見,伯頓·菲爾德。”
羅蘭收回左手,抬頭看向了自己記憶裏那名孔武有力的父親。
伯頓緩緩張開嘴,裏麵不斷流淌出一縷縷血水,甚至還有一隻眼球從他的尖牙縫隙中掉在地上。
他伸出修長怪異的手臂,竟不用彎腰,毫不費力的便從地板上拿起了那盞油燈。
油燈被他放在兩人麵前,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二人的全部實情。
羅蘭原本毫無神色的表情,此刻竟麵露恐懼。
他對父親的畏懼,從未消散。
伯頓的臉上滿是殘忍的恥笑,他亢奮的瞪大血紅雙眼,伸出來的舌頭止不住的舔舐著沾有肉沫的牙縫。
“我的孩子,你還是不願意稱呼我一聲父親嗎?”
“...”
伯頓看著無動於衷的羅蘭,仿佛得到了最想要的回應。
他仰起頭來發出肆意的尖嘯,在這片漆黑的世界裏,忽然飄落起了巨大的雪花。
“快進屋,我的孩子,不要被凍壞了,不然你的肉該緊繃了。”
伯頓仿佛討好一般,拿起木樁案台上那深深鋸入人類軀體裏滿是破碎鋸齒的鋸子,一隻手搭在木屋的木門邊,將半個身體藏進了漆黑的屋內,朝著羅蘭不斷招手。
他真的是我的父親嗎?羅蘭望著木屋裏這名雙眼充斥著血紅微光,四肢畸形修長,滿臉病態扭曲麵貌的“人類”。
自從羅蘭小的時候,他便無數次自我詢問起這個問題。
他出生在帝國西部邊境的一座偏遠山村,說是山村,其實隻有他們一家活人居住。
那裏的大多數村民早就搬進了不遠的城市中居住,哪怕是睡在窩棚區中挨餓受凍,他們也不願世世代代再住在偏僻荒蕪的山溝之中。
羅蘭一家是那座村子裏最後一戶,沒有搬走的村民。
他的父親,伯頓·菲爾德。
在他眼裏,一直是一名恪守本分,性格內斂,老實巴交的帝國村民。
伯頓對他很好,從他出生起就不愁吃喝,伯頓總會給他弄到很多他從沒見過的新奇玩意。
格勞克斯尼亞公國的凍肉、七海島國的便當、帝國的各類罐頭、帕多加沙酋長國的沙漠椰果.......
他的父親對他很好嗎?很好,至少在他成年前是這樣的。
伯頓不止一次,麵色嬉笑的盤踞在房梁上,看著羅蘭吃飯時,嘴裏碎碎念著。
“孩子,等你成年那一天,我會先扯下來你的四肢,然後用爪子在你脖子上劃一道不深的口子,把舌頭伸進你脖子的傷口裏,勒碎你的喉管,最後把你擺放在案台上,用斧子把你剁成肉醬,然後一點一點,用我的舌頭把你的肉沫完全舔舐幹淨......”
羅蘭的每一年的生日,伯頓都對他會說出這種話,仿佛羅蘭就像他圈養的牲畜,待到養好的那一刻便被他順利宰殺一樣。
在他成人日的當晚,伯頓一如既往的在深夜狼狽的回到了家裏。
這座對他小時候來說,極為溫暖的木屋。
伯頓這次並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帶血的食物,而是拿出了一把仿佛嶄新出爐的秘銀餐刀遞給了他。
“孩子,今天是帝國的天馬月。珀留裏烏斯的戰馬踏向了星河之上,而你我的孩子,這也預示著你長大成人了。”
羅蘭意識到了,這一刻終究會降臨,自己逃避不掉的。
他接過伯頓長長的利爪上,小心翼翼捏著的餐刀。
“很好!很好!孩子,用餐刀,使出你的全部力氣,插進自己的脖子裏吧!”
伯頓等了多少年,終於迎來了這一時刻,他神情亢奮的,揮舞著雙臂搖頭長嘯。
“伯頓。”
羅蘭稚嫩卻又毫無情感的聲音,在他耳邊傳出。
伯頓停下了動作,他低下頭,看到了手裏攥著餐刀,站在門邊無動於衷的羅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