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老人衣服是漆黑的,與夜色裏粘稠的黑暗似乎融為了一體,說不上是什麼材質或者款式,至少我從未見過這種衣裳,看起來好象很長很古老的樣子。幾個老人都低垂著頭,看不清表情,彼此臉幾乎相互間都要貼在了一起,擠在地上那幾枝香邊,腦袋朝下貪婪地翕動著鼻子,拚命吸著地上尚未燃盡的香……
這麼晚了,怎麼會有幾個老人在這裏呢?
我吐了些血後感覺身體更加虛弱了,腦袋暈乎乎的根本無法集中精力思考,怔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行為隻覺得說不出的古怪,這幾個老人聞香的模樣就像電視劇裏癮君子吸食鴉片般,即使看不到他們的表情,我也能知曉在那蓬亂頭發下,他們臉上表情該是何等的貪婪與滿足……
離奇的地方是,燃燒著的香上本該一縷縷輕淡飄渺的煙霧竟然不是朝上飄散,而是一經離開香身,就變得濃烈聚集起來,似受到牽引般分成幾小束,朝這幾個老人的鼻子間湧去,待一縷煙湧入他們鼻子裏後,我發現他們身體明顯變得清晰了些,腦袋也跟著微微搖晃起來,似乎甚是享受。
借著大姨家門口不甚明亮的光芒,我忽然間發現他們頭發長得出奇,都拖到了地上,我順著他們頭發往下看頓時間渾身冰冷……
他們怎麼沒有腳!
他們……不是人……
我感覺頭發似乎豎了起來,每一個毛孔開始朝外冒著寒氣,剛邁出的步子停駐在半空再也踏不下去了,我怔怔地望著他們,眼裏的淚水止不住流淌下來,在朦朧的淚眼中我發現這幾個老人的身子似乎始終隔著地,蓬亂頭發下的臉上全是一塊又一塊陰翳……
其中有個老人忽然抬起頭朝我這個方向望了一眼,接著又低下頭去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在他抬頭那一刹那我的視力竟然變得極好,好到都能看清這個老人慘白狹長的臉頰與一雙死魚般渾濁黯淡的眼,他的額頭似乎根本沒有或者完全塌陷,隻看到漆黑一片連光線都無法滲透,但他的臉緊緊是慘白而已,沒有一絲皺紋。
我想跑,但是雙腿好象被釘在了地上動也動不了,肩膀上像是被壓了千斤重的擔子,眩暈的感覺再次襲來身體跟著搖晃了幾下,我咬牙堅持著,並沒有倒下。
地上插的那些香燃得出奇的快,不消多時就已化為飛灰,幾個老人意尤未盡地站起身來,長長的褲子腿隨風飄蕩著,根本看不到他們腳在何處,褲角離著地始終有著一尺距離之高。
我直勾勾地望著他們,思維早已停止血液也不再循環,我努力想閉上眼睛卻根本不行,想大喊大叫也沒法做到,連控製身體都沒有辦法,感覺自己被迷住了神智般動也不能動,壓抑的感覺令我透不過氣來,心上更像壓著塊大石頭沉重,隻能聽到自己一下下心跳聲。
這些老人吸完香後轉身欲走,我眼睜睜望著他們飄蕩在半空朝著黑暗處,忽然有個老人轉過頭望了一眼我所在隻處,我隻能被動地死死盯著他眼睛眨也不眨,不是不想而是根本做不到。
這個老人朝他左右方向望了幾眼,接著將陰冷的眼神再次投到我身上,盯了我片刻後做了一個伸脖子的動作。這個動作極其古怪,不是緩慢的伸,而是腦袋突然朝著前方一伸,自下往上詭異扭著,像毒蛇出洞,又像鴨子吃食。等他做完這個動作發現我還在盯著他後,臉上表情忽然變了,嘴裏嘀咕了一句晦澀難懂的言語,接著其他幾個老人也停了下來。我都沒看到他們是如何轉身的,幾道陰惻惻目光就聚集在了我的身上,並且這幾個老人表情變得惡狠狠起來。
其中一個老人嘀咕了句,幾個老人相互望了望似是在交換意見,我無從知曉他們嘴裏這種晦澀難懂的古老語言含義,但在腦海沒有半點念頭一片空白時,心裏似是閃過一個念頭,那個老人好象說的是——我看得到他們。
“他真看得到我們……”
另外一個老人又說了句依舊難懂的話,我竟然真的聽明白了他的意思,而且根本沒有看到他們任何一個人張口,這聲音卻是明明白白自他們處發來。我已經明白了今天晚上碰到的是什麼,可我卻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能聽懂他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