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段俞風篇(上)(1 / 2)

水墨天啟元年,發生了一件很不幸的事。先前遠去皓嶽和親的思邇公主,自從到了異地,便開始水土不服,甚至得了怪病,全身潰爛化膿,不治而亡。

茶樓酒肆裏,每天都有那麼些無所事事的看客閑扯胡聊,每每提及到,昔日先帝最疼寵的小公主,而今羽皇最愛重的小妹,最終淪為這個下場,都會不由唏噓不已。

“唉,這位小公主也是命苦,偏偏那皓嶽的皇帝來提親,我朝就這麼一個適齡的宗室女,若不是不想開罪言皇,也犯不著她去和親的,到最後就這麼客死他鄉,天不見憐啊!”

有一人撫須如是歎道,帶起了一眾茶客紛紛哀歎感慨。

段俞風剛剛抿下一口茶,放在嘴邊的手卻頓了下來,微微顫抖。那清甜回甘的茶湯含在口中,竟是比毒.藥還要難以下咽。

好一會兒,他才穩下心神,卻再也無心待下去了,如逃也般的匆匆離去,沒讓人注意到他微白的臉色。

他一頭紮進轎中,吩咐了一句回府,這才渾身無力地靠在轎壁上,手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襟,咬著唇才忍住那差點衝口而出的嗚咽。

“段大哥……”

少女笑意盈盈地喚著他,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那樣燦爛明媚的嬌俏容顏仿佛就在眼前,頰邊梨渦淺淺,粉粉嫩嫩的,可愛極了。

那個猶如冬日暖陽一般的女子,總是跟在他身後“段大哥”長“段大哥”短叫著的聒噪女孩,自此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胸口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的疼痛,就算如今回暖還春,心底的哀涼也如大雪紛飛,寒意徹骨,有一種名為絕望的情緒,在一點點占據他的心神。

“思邇,那日被烙鐵燙傷的時候,痛不痛?”他記得有一次,這麼問過她。

被燙傷的時候,他看出了她的痛苦和隱忍,明明疼得臉色都變了,卻還倔強地咬著牙,和他強顏歡笑。

那樣的傷,就是一個成年男子,恐怕也做不到不動聲**……

她該有多痛?

每每想起來,都會痛恨自己的混賬,想著,日後一定要好好彌補她。

“好痛的,真的好痛,我最怕痛了……”他記得思邇眼眶紅了,嘟著嘴咕噥了一句。

他有一瞬覺得甚是心疼,想說點什麼,卻又見她笑了起來,俏皮地眨眨眼,“可是啊,我隻要一想到段大哥,我就不疼了,真的一點都不疼呢!”

她拍了拍小胸脯,一副很勇敢的樣子,當時就把他逗樂了。

段俞風不由失笑,笑中帶淚。

水土不服,全身潰爛……

他記得那些茶客是這麼說的。

她一定很難受吧……

這個家夥,最怕痛了,沒有他在身邊,一個人咬牙熬著,熬到熬不下去了,是怎麼辦的?

他不敢想,隻要想一點點,就足以痛徹心扉。

那個小笨蛋,一定以為他恨她的,恨她這麼絕情地把他推開,恨她的喜新厭舊。

可是,她怎麼會知道,她的演技,真的爛死了!爛到他隻消一眼,就看出她說的一切,都不是真心。

皓嶽求娶,皇帝必然心悅,思邇出嫁那是板上釘釘之事,而依著那個丫頭的個性,必然是不會屈從的,她能夠答應下來,除了為他還能為何?

他雖然家財萬貫,可也抵不過是一介草民,民不與官鬥,況且那還是皇上,他要強留下思邇,除了帶累整個家族,再無其他結局。

他知道,思邇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他安心,他便是順水推舟隨了她演一場戲。

心痛是真,憤恨是真,難過亦是真。

在那個時候,他別無選擇。

他真的沒有勇氣賠上整個家族,隻為那一個希望渺茫的未來。

卿黎說他是隻狐狸,凡事都要算計,擇利而為。

確實是這樣的,這已經成了一種根深蒂固的習慣,以至於,他除了送她遠離,再無他法……

若是,若是再來一次,隻怕,他還是會做出相同的決定……

段俞風死死咬著自己的手臂,口中嚐到了血腥味亦是沒有鬆口。

他所能承受的,真的遠遠沒有她來得多,他曾經想過,要好好對她,讓她歡樂,可是,他始終沒有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