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自己的師傅,再看看那邊心無旁騖的張銓,陳衍不覺使勁吞了一口唾沫,突然覺得自家幾個人的盤算似乎有些不那麼牢靠。而此前的那些問題,在眼前這光景下似乎都不成為問題了。即便如此,他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有個問題沒忍住。
“師傅,這什麼朝鮮和倭國刺客的事是真的?”
“是真的,也是假的,隻看到時候出不出事情而已。出了事情,是一種說法;不出事情,又是另一種說法。”安國長公主興致極好,拉起了陳衍之後,索性就耐心地解釋道,“倭國孤懸海外,乃是一座孤島,要打並不是不能打,但海上風浪等等必須算在內,況且還有蒙元久攻不下的傳說在,所以要打的話,此前的餘孽之說不夠,還需要別的借口。至於朝鮮,雖說原來的王室基本上死得一幹二淨,可他們大臣推舉的那個人皇上不滿意,可剛剛才打過,如今鎮東侯凱旋歸來,先兵後禮,有些借口也得先做足了。至於其他嘛……”
安國長公主看著陳衍,卻是再也沒說下去。即便如此,剛剛所說的那些卻已經足夠陳衍消化。於是,他早就把趕緊回去安撫祖母的念頭給拋到了腦後,索性就這麼坐在腳踏上,一麵分心聽張銓一條一條說那些東西,一麵和安國長公主套話。正因為消息太多腦袋發脹的時候,他就看到趙媽媽再次從外間進了裏屋來。
“長公主,晉王殿下來了,說是要見小郡主。”
所謂小郡主,整個長公主府裏自然隻有林嬛一個。陳衍想到羅旭交給自己的字條,由此想到了夏公公,又由此想到了晉王,臉色一時間漸漸古怪了起來。安國長公主卻沒注意到這些,莞爾一笑就吩咐道:“他既然這麼說,就把嬛兒帶過去讓他看個夠。”
看到趙媽媽問也不問就這麼答應去了,陳衍忍不住在心裏為可憐的晉王掬了一把同情之淚——他可以肯定,安國長公主是說到做到,晉王這一趟是白跑了。於是,當他耐著性子又坐了小半個時辰之後,就隻見趙媽媽笑容滿麵地再次進了屋子。
“長公主,殿下說,得知您又有了身子,想來問個安再回去。”
“我很安好,不勞他費心了。”安國長公主懶洋洋地斜睨了陳衍一眼,突然話鋒一轉道,“這樣,小四在這兒也呆的夠久了,就索性幫我去送他一程好了。”見陳衍一副見了鬼似的表情,她就意味深長地拖長了語調,“小四,別忘了我從前教給你的道理。趕盡殺絕並不是最佳的解決之道,讓人知難而退才是上上之策。冤有頭債有主,飯要一口一口的吃,對頭要一個個地扳倒。這人在這世上,若是一個對頭都沒了,豈不是膩味?”
出門的路上,陳衍幾乎是把這話掰碎了仔仔細細地琢磨,因此見到晉王時不免有些心不在焉。即便如此,當他恍然回神發現晉王那微妙的表情時,仍是立刻換上了笑容可掬的表情。
“陳衍,九姑姑還真是對你另眼相看,這時候竟然還有空見你。”晉王被晾在外頭和完全無視自己的女兒相處了大半個時辰,心裏自然憋氣,說出來的話自然有些硬梆梆的。見陳衍絲毫不以為意,他輕哼了一聲,正打算再添上一兩句警告警告陳衍,卻不防對麵這少年郎陡然靠近了兩步,臉上神秘兮兮的,嘴裏竟是迸出了一番讓他心跳不已的話來。
“殿下可知道一件奇事?今早上定府大街我家裏也有人發現後院裏有人投石送信,字字句句全都是毀謗我三叔的。哎,雖說我和三叔不親近,可這也未免太小看人了,所以我把東西直接交給了那個領兵前來護持的千戶。哎,我出來的時候,他把手下那些兵猶如篩沙子一般篩了一遍,也不知道誰會倒黴。眼下查不出來也就算了,可日子還長著,萬一上頭誰要立靶子嚴嚴實實篩查一遍,指不定有誰供出什麼來。”
“供出什麼?笑話,難道還能供出本王來?”
陳衍本是隨口說說詐一詐晉王,可當發現晉王竟是猶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一下子攬在自己身上,他少不得似笑非笑地看著晉王。見這一位立刻覺察到了口誤,他就打了個哈哈,渾然沒事人似的一路送著晉王出去,口中還說著亂七八糟無關緊要的事。直到眼看人上了大轎要走,他正要轉身,突然背後又傳來了晉王的叫聲。
“陳衍,既是順路,你不如和本王一起走!”
“多謝殿下,不過我要到鏡園去瞧姐姐。”
眼見陳衍竟然一口拒絕了自己,晉王頓時麵色一沉,隨即就強笑道:“這四麵的要緊府邸父皇都派了人看守,鏡園怕不是那麼好進的。橫豎本王沒事,陪你走一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