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是一個人太孤單了。
阿昭伸出手,想用袖子幫女童擦眼淚,然而眼淚卻越擦越多,她自己的肩膀也忍不住顫抖起來。
眼睛被濕潤沾花,滴滴落在微隆的少腹上。
三個月了,平時走路看不出來,然而用手撫上去,卻已經有了一抹起伏。
阿昭便又想起那場與趙恪寂寞相偎的短暫溫暖——
那些冷宮裏晦暗無望的光陰,那些忍著仇恨與屈辱侍奉趙慎的日與夜,她曾多麼貪戀趙恪給予自己的溫柔。他清寬的肩膀,蕭條的背影,甚至連身上甘苦的藥草淡香,都曾經是她最彷徨時的支柱。可是她卻忘了,依賴也是一種不能觸碰的毒藥,一開始說不當真不當真,等到那愛恨在身體裏的交織漸深,卻已經舍不得再一刀斬斷了。
就不該,就不該對自己太自信。她在青桐的身體裏做著從前的自己,而在趙恪的眼中,她卻隻不過是青桐,一個為司徒昭的棋子。
“娘娘,燕王已經托人把兩壇漠北老酒送來了。”張德福抱著沁兒走進來,聲音很小,好像怕吵擾到阿昭。
“桐娘不要哭,沁兒聽話。”沁兒撲向阿昭的懷裏,伸出小手想要拭她的眼淚。
張德福鞠著老腰:“娘娘,別傷心了,小心傷了肚子裏的小皇子。”
阿昭蠕了蠕嘴角,很快便複了平常神色:“你去給本宮弄點兒紅花和馬錢子,不要被人發現。”
她的言語很冷靜,看不出來剛才的驚濤駭浪。
積鬱太久,總要發泄一場,才能將一切眷戀都拋之幹淨。
“這……”張德福很為難,像是糾結了半天,然後才鼓足勇氣勸道:“娘娘三思而後行啊,孩子畢竟無辜,娘娘如今的身體也比不得從前。再說了……皇上如今對您的態度,娘娘也看在眼裏;便是退一萬步,即便將來換作燕王成事,娘娘有了這孩子,也總是對自個兒多個保障……”
“我叫你去你就去!”阿昭驀地打斷話茬,因著很少說話,她的聲音微有些啞,倒平添出幾許威嚴。
“嗚~~”甚少見青桐發脾氣的沁兒抖了抖小手,顯然被唬了一跳。
阿昭看到,便深吸一口氣放柔嗓音:“生下來也是一場罪孽,沒有人會承認她。老德子,這可是在太皇太後的宮裏,她老人家在這看著呢,你莫要忤逆本宮。”
“……是,老奴這就親自去辦。”張德福就不敢再說話了。
沿著紅廊走路,春末的天氣衣裳穿得薄,那寬鬆衣縷在風中輕揚,繾綣而來玉蘭花的清香。
迎麵看到寇初嵐往這邊走,趙慎封了她為皇貴妃,如今儀容華貴端莊,儼然有了中宮的氣派。本就是個英氣秀麗的女子,卻因著情-愛添生出柔情,看起來也比從前豐腴了不少。
這樣的女人,男人總會喜歡。
“叩見皇貴妃娘娘。”老太監抱著拂塵施禮,阿昭連忙也謙恭地屈膝一福。
寇初嵐低頭看阿昭,兩個人互相對看了一眼,阿昭默默從她身邊走過去。沁兒認得她,小聲地叫了一聲“姨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