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風的這段話落入莫葉耳中,她不禁怔了怔,因為她從這段話中感覺到刑風似乎想通了她口中所說的‘那個孩子’其實就是她自己。
隻是待莫葉偏頭看向刑風時,卻見他將頭埋得很低,就快磕到蹲著的雙膝上,所以看不到此時他臉上的神色。
沒有對視上刑風的雙眼,莫葉心下稍安。此時是她內心情緒最複雜也是最敏感的時候,她不想讓任何目光碰觸到她的雙眼以至於看到她的內心深處。然而莫葉同時又是心中一黯,忽然覺得相較於刑風來說,自己已經算是很幸福了。
刑風隻有一個長期在外不歸家的父親,而她的身邊有時刻替她遮擋風雨的師父,時常逗她開心的馬叔叔,還有每天為她準備可口飯菜、漿洗縫補衣物的嬸娘,生活在這樣一個家裏,沒有父母的存在又算得了什麼呢?
莫葉的嘴角下意識裏微微彎了一下,隨著這點臉部弧度的變化,莫葉隻覺得覆在臉上的那片有些僵硬的冰霜在瞬間支離破碎,同時她感覺綁在自己心上的東西也已鬆開了。
站起身來,莫葉展開雙臂伸了個懶腰,然後她看向刑風,微笑著說道:“聽你這麼一說,我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有空我會將你說的這些話轉告給‘那個孩子’的。”
刑風抬起頭來,看著莫葉愣了一下神,旋即他也明白過來。兩人此時對‘那個孩子’的事已然是心照不宣了,所以刑風沒有再說什麼,隻是順了莫葉意思的微笑著點了點頭。
接著,也站起身來的他大大的打了一個噴嚏。
莫葉見狀忽然想到,剛才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竟忽略了這半天功夫裏刑風一直身著濕透了的衣服在陪她說話,她連忙說道:“日頭西沉了,我們快回去吧!你渾身水淋淋,再不趕緊換身幹燥衣服,一不留神就風寒侵身了!”
刑風揉著發澀的鼻子,望著莫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是才意識到自己這樣子既邋遢又狼狽。他朝水灘中的那匹小飆風打了個呼哨,那匹還在跟水做著對抗的野馬很有靈性的在聽到哨聲後轉身遊了回來,渾身皮毛亦是被泥漿染了個透。
小飆風在走上岸來後似乎是很不喜歡全身的毛被水打濕後貼在身上的感覺,又是下意識裏抖了抖全身。它那樣子倒是精神,隻是苦了莫葉,空氣中橫著飄來一陣泥漿雨,有一大半都砸在了她的身上。
莫葉自從進了禮正書院讀書後就一直是女扮男裝,出了自家院子,在麵對邢家村村民時亦是男裝打扮,幾年習慣下來,性子裏多了不少疏朗氣。她被那匹野性子的小飆風馬甩了一身泥漿後並沒有惱怒,隻是掀起袖子那還算幹淨的一麵擦了把臉,然後望著滿臉歉疚的刑風說道:“你是泥人騎泥馬兩相宜,我可不想跟你共享這樣的坐騎。你先回去,趕緊換了衣服才是要緊事兒。”
平時刑風有順路到禮正書院接莫葉回家的慣例,所以他知道此時莫葉是在拒絕同騎。看了那匹剛才因為甩了莫葉一身泥而被自己一掌拍得悻悻然走到一邊去了的小泥巴馬,刑風隻得深表抱歉的看著一身幹淨衣服被泥漿子點花了的莫葉,溫言說道:“那我先走了。”
望著刑風自地上撿起一套簡單的鞍套,架在那匹野馬的背上,然後騎行離開的背影,莫葉先是微笑了一下,接著又是長長的舒了口氣,在心中暗道:“我也就要走了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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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葉穿了一身幹淨衣服出門,中間還沒隔半個時辰就變成一個泥孩子回來,為此今晚她沒少得黎氏一番責備。不過莫葉並不因為這點責備而覺得委屈,反而覺得又要勞煩嬸娘洗衣服,心裏覺得有愧。
當然,她不是沒考慮過自己洗自己的衣服,可是那種想法就如馬安自請洗碗一樣,被黎氏拒絕了。原因很簡單,馬安要洗碗被黎氏趕出廚房是因為他洗三隻碗八成要砸一隻,莫葉洗衣服也是絕對要返工得被黎氏再洗一遍的,在做家務活這一塊兒,馬安和莫葉大約算是同道中人,同為庸才。
不過,到了晚飯時刻,飯桌上這兩位因為對去京都之事持有相反意見的庸才卻是忽然找到了共同話題,對於刑風下午在邢家村水庫馴馬的事展開了熱鬧的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