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可以在東風樓酗酒取樂,可以放縱心中的鬱悶,大喊大叫大聲唱,東風樓裏的姑娘都會悉心相陪,被揩油占點小便宜也再所難免,然而留宿是絕不允許的。
寅時過半,客人早在一個多時辰前被自己家裏的仆從送回去,或者由東風樓的武衛代送。總之這種按時清場的規定,東風樓已經執行幾年了,凡是常客也都能理解和認同。這種規定有利有弊,但是,不是玩物喪誌的明理之人,多能從這種規定中看出利大於弊的。
石乙摸黑從自己的房間走了出來,屋外就是東風樓的後麵大院。
為了防止夜間失火,整棟樓裏的燈火都已熄滅。後院大水池中那棟為花魁修建的竹樓也無一絲燈火,但因為它本身是鏤空的,懸掛的輕羅紗和流蘇在夜風中輕輕蕩漾,在月光下卻也能顯露出些許逸韻。
這個時候,東風樓隻在大門口和後門兩處各有一盞長明燈,被堅固的金屬質燈罩固定在大門上,發出微弱的光亮。
對於石乙來說,有這點光還不如沒有。純粹的月光,更有利於他在夜間視物。石乙從懷裏掏出一把牛筋繩彈弓,朝後門那出長明燈瞄了一下,擠弄了一下眉眼,然後轉向,近乎筆直的朝頭頂的一個方向彈射出石子。
射出去的小石子很快掉了回來,
隨後又有一塊石頭掉了下來,隻是這塊石頭的背後,有一條繩子。
看見那係著繩子的石頭掉了下來,石乙沒有立即上前身去撿,反而是退後幾步,縮身蹲在牆角的陰影中。
靜靜聆聽了片刻,確定沒有樓裏的武衛發現後,他才快速閃身而出。解了那繩索一端係著的石頭、連同彈弓一齊放入懷中,石乙化身如沿藤而上的一條蛇,卷著繩索貼著東風樓背麵還算平整的牆壁爬了上去。
爬至三樓的高度,石乙趴在那繩子另外一端係著的樹杈上休息了片刻。待氣息喘勻,他把盤好的繩子放入樹杈上那個沒有鳥也沒有蛋,剛剛被他用彈弓射出一個窟窿的鳥窩裏,然後攢足腿上的勁力,一躍竄上對麵三樓的窗台,滑下屋去。
盡管石乙平時特地練習過,但是這跳窗的行為還是很危險的。所以在事實上,連同這一次,他也才在這種高度跳過兩次。
三樓是東風樓的軟儲室,這裏沒有儲藏食物和用品,也沒有用來營業,隻是有著很多的賬本。不過,石乙想看的不是這些日常活動的流水賬目,而是三樓的頂上,那間少有人知道的小閣樓裏放著的陳年老賬簿。
石乙隻有兩次是獨自來這個地方,而這個地方其實是不對外敞開大門的,對樓裏的人,也多多少少存在著禁令。對於這一點,從石乙在第一次進入這裏,無意中發現了小閣樓,並看了幾本老賬簿後,他多少能明白一些原因所在了。
如果說第一次是無心而為,今夜第二次進入小閣樓,石乙則是直奔目標的。
蹲在閣樓裏,石乙快速的將十數本老賬簿翻看了一遍。很可惜,沒有再像第一次來這兒那樣,發現一些數字之外的隻言片語。
放了太久的紙簿再翻動時,在閣樓狹窄空間裏,那些滿是黴味的細塵翻騰著,刺激到石乙的口鼻,令他忍不住的想打噴嚏。放下賬簿,揉了揉鼻子,待閣樓裏的灰塵沉下來一些,石乙再次拿起那賬簿時,他忽然發現手裏的賬簿在封頁處多出了一截紙片的尖角。
仔細一看才發現,並不是賬簿的裁剪裝訂出了問題,而是那雙層加厚的賬簿封皮被人切開過,放入了一張紙在夾層裏。經年過往,那二次封口的賬簿封麵鬆脫,在石乙剛才那一陣動作粗魯的翻找中,紙片從封麵夾層掉出了一角。
石乙沒有猶豫的將那張紙抽了出來,鋪開在手掌上。
那張紙不大,應該是從一張大白紙上裁出來的一截,不然它也不能藏在賬簿封麵夾層裏,這麼長時間也沒人發覺。
那張小紙片上密密麻麻地寫了三段字,線痕薄細,筆觸顯得有些僵直,似乎並不是由毛筆所寫。然而石乙在看見那張紙上的字體時,他眼中的驚訝隻是出現了一瞬,旋即被一種奇怪的喜悅神情淹沒,隻是很快,這種喜悅又被一股含著孤獨的茫然所覆蓋。
如死石一樣蹲在原地許久,石乙的目光才從那張紙右下角的落款時間上移開,沉著嗓音長長的歎了口氣。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