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還真是不把易文當我燕家賓客,以前我隻是聽說,現在我見識到了。”短暫地斂息之後,燕鈺的嚴肅表情不但沒有緩和下來,還有一絲怒意已經蔓延出來,“叫你們尊重易文,是誰說過的話?你們好像都忘記了。看來我以後得常常回家看看,不然你們沒準也該把我這個少主人遺忘了。”
正是這種漸變的怒意遞增,讓台上能看見他臉孔的那個仆從背生寒意,仿佛被他此時如刺的目光逼到斷崖邊,身形禁不住抖了抖。後方那幾個燕家隨從越是看不見燕鈺此時臉上的表情,就越是被那種不知深淺的畏懼捆紮心髒,剛才還團結成一個整體來敵對石乙的精神氣立即散成了渣滓。
競技場發生的矛盾似乎在一瞬間被轉移至燕家某種暗潮擠兌上,但這場地是設在東風樓裏,而樓中女子一貫秉承不幹涉恩客家事的原則,所以一時之間,樓中的氣氛變得極為古怪。
燕鈺在外人麵前訓斥家奴,這麼做是不是有些折了自己的麵子?而良久都沒人出麵開勸,作為東主的東風樓眾姝是不是有著看戲的嫌疑?然而事實卻又是,燕鈺絲毫不認為自己丟了什麼麵子,一旁的眾女子雖然對眼前發生的事感覺驚訝,可那倒不至於就心生了看戲說風涼話的心情。
從確認了這個冠玉男子是燕家少當家這層身份後開始,眾女子就沒有放下對此人的警惕。不是什麼人的醜事都好去打聽了解的,燕家三子如今都已成器,可能他們家真的已經開始出現內部家鬥,但東風樓裏的眾女子對此沒有一點興趣。
她們不是尋常的歌姬,各自都有著雙重或者多重的身份,要隨時等待新指派來的責任,因為需要用東風樓作掩護,她們又必須以歌姬的卑賤姿態生活,又是缺乏保護的弱者,因而不想惹絲毫麻煩上身。
此時她們最關心的事,是接下來怎麼收場,怔神片刻後,已有兩、三女子將目光投向了阮洛。
現在恐怕就隻有他這位似乎與燕鈺有私交的人,能夠在燕鈺麵前說幾句有分量的話了。
然而她們並不知道,阮洛與燕鈺之間還有積時九年的芥蒂未解,最重要的一點還是,阮洛根本絲毫不想沾手燕家的事,若讓他摻和進去,他可能就真的掉進那漩渦裏了。
從在二樓上跟燕鈺碰麵的那一刻開始,阮洛就在有意與其保持距離,話語上的友好融洽都是虛的,嘴皮子一動扇的幾縷風罷了,等燕鈺回去了,這風自然散了。
所以,在燕鈺衝家仆動怒時,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隻做看客的阮洛仍沉默著坐在審座上,仿佛眼前的事隻是透明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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