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5)、不能住在一起(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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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遲知道,當自己提出問題之後,大師兄必定會回應極為耐心細致的講解,篇幅之長,饒是自己記憶力強悍,也容易繞暈腦筋。所以他在提問之前,就先在頭腦裏捋了一遍思路,再才徐徐問道:“大師兄,你那天說,‘擁有天賦異稟,並不是值得自己洋洋得意的事’,請問什麼叫‘得意’?”

“最常用的意思,就是自滿驕傲,但在個別少數語境裏,還可以拆分理解,譬如‘領會意義’‘達成意向’也可作得意之辭。”大師兄蕭曠果然一如既往的發揚了他的耐心品質,“小師弟,理解字詞需要應襯所行話意,你能把我說過的話挑出來作為詞例,這一點很好……”

“夠了。”桌旁的少年林杉聽不下去了,敲著桌子道:“覺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的天才,這就是驕傲;覺得自己不需要再進學了,永遠都是天下第一的天才,這就是自滿;兩個合到一起,就是得意,說得就是你……”林杉眉頭一挑,盯向岑遲:“……小師弟。”

因為在五天前被師父責罰,少年林杉忍痛承受了二十板子,屁股上被打脫了一層皮,這幾天臥床便隻能趴著,吃飯時得跪在蒲團上,頗為難受。

而令他最難受的還是耳朵不得清淨,這個小師弟,腦子裏藏著成百上千種問題,他似乎是把他見過的疑問都記在腦子裏了。偏偏大師兄好耐心,憐弱小,有問必答,還過於仔細繁瑣,聽得林杉耳鼓快生繭子,偏偏因為身上有傷,避開不得。

趴在床上休養時,他還可以扯幾本書看看,全心投入到書冊學識中,自然能隔絕一部分耳旁的“噪音”。但在這吃飯的時候,卻是沒法再這麼做了。被強迫著受噪,少年心性的林杉也有些惱了。

岑遲被二師兄的突然出聲嚇得一哆嗦,反而並未怎麼聽清剛才的那番話。

一旁的大師兄蕭曠不以為意,但也中斷了本來準備講給岑遲聽的長篇大論,隻是淡淡提醒道:“林師弟,講話時不要敲桌子,注意斯文,若師父看見你這個樣子,下一個被敲的會是你的頭。”

聽到大師兄話裏提及師父尊稱,桌旁兩個師弟一齊噤聲。一個是想到了幾天前挨板子時的疼痛,另一個則是想起幾天前看師兄挨板子時自己心裏的難過。

……

……

吃完飯,蕭曠先扶林杉回床上趴著。岑遲則跳下椅子,沿著桌邊收筷子。才滿六歲的他,即便挺直了背,肩膀也才剛與桌子齊高,桌上的碗是夠不著了。

盡管這點小忙幫得無甚意義,但當蕭曠回過頭來收碗時,還是衝站在桌邊個子矮矮的岑遲含笑道了聲謝。

岑遲望著大師兄臉上的微笑,心頭盤踞了許久的一個念頭終於摁不住地蹦出口:“大師兄,為什麼你不和我們一起住呢?”

蕭曠沒有立即回答,隻是反問了一句:“你跟林師兄住在一起,不也很好麼?”

時年六歲的岑遲孩子心性立即被引燃,一口氣數落了二師兄好幾條“罪狀”。直到旁邊趴在床上看書的那位冷哼了一聲,他才回過神來,連忙閉嘴。但過不得多久,他又懦懦地低聲說道:“其實……也不是因為這個……”

年幼的他,那時候還無法準確表達自己心裏的想法。

那種對強者依賴的感覺,是人之本性,但人們往往是先感受到,再才能琢磨著用言語描述。

大師兄武藝高強,能徒手擊斃山豬野狼;大師兄博學,至少在岑遲看來,是能做到有問必答的;大師兄……他做飯還特別好吃……即便五項全能的大師兄去掉另外兩項本事,隻保留這三項,也已足夠令六歲的岑遲依賴以及佩服得五體投地了,恨不能天天黏在他身邊,也是孩子心性之一。

但這卻是不利於他成長的因素,如果他身邊一直有這樣一個人存在,有悖北籬學派收錄他的用意。

蕭曠沒有再問什麼,隻在沉默了片刻後徐徐說道:“因為我所學的,與你們不一樣。”

多年以後,岑遲和林杉記起他說的這句話,都已知道,這個答複並不準確,但也不算全錯。

蕭曠主修武道,輔修棋藝。自武道上比較,林杉能與蕭曠五十七招打成平手,但卻絕對勝不了,棋藝更是差得遠了;而自棋藝上比較,岑遲能與蕭曠五局四平手,再難進一步,武道上蕭曠則能一掌將岑遲掀翻至三丈之外……

然而,武道和棋藝,其實都不是北籬學派主傳的學識。北籬老人之所以隻授大弟子兩項偏門學識,除了因為大弟子天賦受限,還有一個不可言說的理由,這注定了大弟子無論如何全能,終將無資格成為北籬學派下一代接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