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8)、謀多有失(1 / 2)

-

心中的雜念一閃即過,岑遲不再多想,略微低頭,下唇湊近方無遞來的水杯,含了口涼水合著那顏色有些詭譎的小藥丸嚼碎吞下。

第一次服食這種藥丸時的感受,他依稀還記得,但此時當他再一次感受到這種藥丸的藥力時,心裏還是止不住有些驚訝。

一團焰火自腹中燒起,但隻是燒到了五髒六腑,如被困在鐵爐中,並不能烘熱因為失血過多而冰冷的四肢。這種體溫上的差異感受,怪異得令人無法描述,然而即便非醫道中人,也能體會到,這是病態的藥效。

盡管如此,嘴唇絲毫未恢複血色,但雙頰卻燒出幾縷血絲的岑遲,又很受用的感覺到,服藥之後身體確實舒服許多,神智上也清醒不少。

隻是胸腔裏跳動的那顆心髒有些煩躁,如在鍋子裏受高溫灼烤的豆子,有些不規律的跳起落下,高低輕重不一,似乎還有炸開成碎的可能。

岑遲閉上眼睛,盡可能將呼吸梳理平緩下來,以圖病態心悸的感覺能漸漸平複一些。

這第二次服用藥丸,他的感受比第一次時更清晰些,察覺到這藥丸的邪門之處,他偶然心生一絲畏懼,暗付道:這藥果然不能隨便吃,藥性太猛烈了。

想到此處,他腦中忽然又冒出另一種念想,忽然睜開眼說道:“老道,你這藥讓我不禁想起一個人來。”

“你指的是廖世吧。”方無摸須說道,“我也想到了,這種毀譽參半的藥,很可能是他的手段,但這藥確是蕭曠給的,我並未見過廖世。”

這話方無在第一次給岑遲吃紅色小藥丸時就說過,隻是那時候岑遲已處於半昏迷狀態,方無覺得他可能已經忘記,就又重複了一遍。

可實際上岑遲並未忘記,也沒有因為方無把藥的事情推到大師兄身上,就斷了懷疑廖世的念頭。

廖世雖然屬於北籬學派的旁支傳人,但與岑遲這個北籬主係弟子隔得可不止一代,照說雙方不會有什麼來往也屬正常,事實也確是如此。現在岑遲忽然認真思考起這個人來,乃是因為他將這個人的線索搭到了二師兄林杉頭上。

岑遲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據我所知,廖世因為前朝老太後的事,厭絕了皇帝家的人,竟也將救贖了他的南昭新君一家子也算了進去。因而他在離開天牢後的行蹤,一直是極為隱秘的,連皇帝都瞞著,卻隻有師哥知道。”

方無知道他有兩個師兄,一時有些不習慣這種有些古怪的稱謂,遲疑著道:“你說的是……林杉?”

看著岑遲點頭,方無思索著道:“這個應該不難解釋,早些年蕭曠被北國王府軟禁,是林杉救他脫離牢籠,又安置在京都,他二人來往可比你頻繁多了,關於廖世的行蹤,可能早就串了消息。”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師哥救大師兄回國,過後不久他就退出京都,十年未歸,哪還有頻繁來往。何況,在師哥離京的第五年,廖世隻在他隱居的村鎮現跡半年,就又徹底失去蹤跡……”岑遲說到這裏,稍微頓聲片刻,緩和了一下因為說話久了,身體虛弱而急促起來的呼吸,也是猶豫於接下來的話要不要對方無說得太直白。

“其實,史靖一直在尋找廖世。他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勇武決斷,但思謀在他看來還不足厚,這樣的將才在一直拿不到實際兵權的丞相家,可真是尷尬;史家二子是個瘋傻兒,不提也罷;倒是史家三子,城府頗深堪比老子,史靖這個做爹的也對這個兒子極為上心,但是史家三子有個隱疾,就是不能見血。”

話說到這裏,岑遲的嘴角滑過一絲意味難明的笑意,接著道:“這個癔症簡直就是人之死穴,而且誰都有能力控製,否則皇帝怎麼放心這樣的角色在樞密院任職。利用他的頭腦處理繁瑣的事務,而他卻絕不敢不盡心去做。”

方無詫異道:“皇帝不怕這對父子串通消息,狼狽為奸?”

“史靖手上沒有兵權,掌握國朝財政收入的權柄又分給了幾個尚書,他能做什麼,不過隻是給皇帝做根筆杆子,字寫得再好也隻是虛浮幾滴墨痕。”岑遲緩慢搖了搖頭,“這就好比一隻枕著魚睡覺的貓,若吃魚,立即會被漁人憑理殺死,若不吃,則被自己饞死。虧了史靖這隻老狐狸,竟這麼能忍。”

方無忍不住道:“也許他是真的歸心新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