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廖世忽然又開口說道,“你應該不必接受最壞的結果。”
陳酒神情詫異地看了廖世一眼。
廖世猶豫了一下,終是詳細解釋道:“林杉應該也沒有告訴過你,關於他的師門,有一項數百年未變過的規定。但凡成為門派繼承者,終生不能娶妻,獨身以專念謀事。”
陳酒驚訝得輕呼一聲。她的確是頭一次聽到這種有關林杉的事,而廖世隻是透露了一句話,即讓她內心無比震驚。
原來……他那般珍愛葉姑娘,最後卻間接等於將其拱手讓人,竟是因為這種怪異的門派規定?隻是……如果是連葉姑娘都無法突破的門派限製,自己又能奈何得了?廖世剛才又說自己不必接受最壞結果,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廖世將陳酒的神情表露盡數觀入眼中,不禁失笑道:“任誰第一次聽到這種古怪門規,都會感覺驚訝,但他所在的門派十分古老,也正是倚靠這種規定,才得以流傳到現在未被破壞根基。這個中原因,我不便多言。我隻是要再說一句,他還有個師弟,但是早年就離開了師門,所以繼承者的責任才會全壓在他身上。而如果能尋到此人,或許繼承者之選會發生改變。”
陳酒眼中神情略生波瀾,如今的她經曆頗多,已經不是一個容易被衝動影響思緒的人了,思索一番後,她先問了一句:“他的師弟因為何故要早早離開師門,藥師可知?”
“一個誤會。”廖世沉吟著說道,“這些年裏,他自己也一直在找他的那位師弟,所以看起來問題應該不大,可有回旋的餘地。我曾探問過他的口風,如果師弟尋回,置換繼承者的事至少有七分能成。”
陳酒思索著問道:“那還有三分不可成,可能是什麼緣故?”
“在他的師門裏,繼承者是需要進行比試的,而他早年就能成為繼承者待選人,已然可證明一個問題。”廖世說到這裏頓了頓聲,片刻後又調轉話頭道:“但今時不同往日,師門比試雖然大部分是文試,不過他的身體狀況劣化嚴重,即便他不考慮自己,僅為師門大計,也不能再勉強為之。”
廖世話中透露出來的幾條消息在令陳酒倍感驚訝的同時,也的確給她帶去一份很有說服裏的希望。隻是在欣喜之餘,她又忽然很想問廖世一個問題,但考慮到三年來廖世從未提過與自己親人朋友有關的任何消息,她不禁又猶豫了。
然而廖世卻能從陳酒此時的臉上表情看出一些什麼,事實上不管是與他相處得久了的人,還是隻聽說了他的一些傳聞的人,都很想知道一個問題:流言中所講的那位用童子合藥煉成人傀的妖醫,到底是不是藥鬼廖世的同門師兄弟?亦或者應該說,廖世真的與那個臭名昭著的妖醫是同流麼?
這是一個對於廖世而言應該非常敏感的問題。旁閑陌生人如果敢當著廖世的麵問這個問題,沒準會因為激怒了他而直接被一把劇毒藥粉放倒,而若是他的朋友這麼問,或許會為此賭上難得凝聚的交情。
陳酒真正想問的,隻是單一指廖世的真正身份,隱約有把他與林杉的身份來頭捆綁在一起的意味,倒不如何在意他究竟與那妖醫有沒有關係。然而如果她真的問出口,這個問題又必然會牽連到妖醫傳聞,問題本身自然而然就會變得複雜起來。
但陳酒沒有考慮到一個問題,剛才廖世既然能對她說了那番話,已然有不拿她當外人看的意思,而邁過了這層關係的阻隔,自己人之間談點私事私話,又有何不可呢?
所以,當陳酒還在猶豫時,忽然聽到廖世主動開口,語氣似乎很隨意地問了句:“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究竟是什麼人?”
他說的這句話乍一聽來有些自相矛盾,陳酒當然知道他是誰,他是藥術精湛、堪稱南昭第一人的藥師,他又是南昭民間名聲極惡、傳言嗜好用活人試藥的藥鬼,但他卻是南昭君主義弟林杉極為信任尊敬的人。
但這些都是陳酒已經了解到的,而她現在真正想知道的,是廖世的另一重身份。
此刻廖世主動開口,給她開了一扇門,示意她可以直接問。
陳酒怔了怔,她望著廖世滿是皺紋但神情十分平靜的臉龐,良久不發一言,最後隻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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