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燕家自己製定的行商條例上看來,票券也不是不能被架空,這種事旁人做不來,但燕家三子勉強還是做得。
燕鈺為了私事開空票,白銀三千兩雖然不小,但也不是他私下掏不起的數目。而以他的做事性格,不論是找燕家某樣商事填補這個賬目漏洞,還是他自掏腰包買單,這張暫留在阮洛那兒的空票,絕難擱著超過一個月時間。
林杉走至門口對光處,仔細地檢查了一番那張夾藏在白冊裏的燕商空頭銀票,排除一切損壞、以及影印造假的可能,相信這張票券的真實性後,將其安放回白冊內。
走回書桌旁坐下,他又沉吟片刻,然後從抽屜裏取出一隻瓶子,又取了一隻沒用過的羊毫筆,探入瓶中沾了沾,開始在白冊扉頁快速書寫起來。
攏共隻寫了十幾個字,他便收了筆,白冊扉頁上依舊空白一片,隻是多了些許水痕。此時哪怕就有人站在他麵前,也不會知道他筆下寫了什麼。
而待那水漬迅速幹燥,白冊上就連水影也沒有了,他也才能合上冊子。另取了一隻小方匣和牛皮紙袋,將冊子放入,合上蓋照舊用火漆封了口,再才衝門外喊了一聲,卻不是叫那信使。
江潮應聲走進書桌,還未開口,他就看到了桌上兩隻小方匣,一隻火漆割裂,匣蓋開啟,一隻則封漆完整。書房空氣裏飄散著一種燒過火漆的味道,很明顯林杉剛才做了什麼。
林杉遞出那隻剛剛封口,邊沿似還有舔火餘熱的匣子,說道:“秘送一組,務求迅速。”
當年王熾戍邊於北疆,在對前朝皇庭效忠信念還未全滅時,最大的理想就是徹底鏟除時常犯邊擾民的北雁。為了謀取有關於北雁朝廷、軍方兩座鎮國大廈中的秘密,王熾暗中特別訓練了五組特職軍卒,沒想到這五組人花了十餘年時間,始終分毫噬咬不到北雁軍方機密,但在後來王家軍反出周王朝時起到了重要作用。
改朝換代之後,這五組人皇帝留了二組半,有半組繼續潛伏在北雁皇廷內部,還有兩組人則交給了林杉統使。
江潮原本是活動於京都的四組成員,同在五組之列,雖然他還沒有跟長期活動在京外的一組打過交道,但很清楚一組主要是幹什麼的。事實上,組員教官為了今後可能會有分組合作而早就做出了準備,五組之列的所有成員都知道大家各自占著怎樣的職能,這是特訓內容之一,隻是大家不知道各組具體名單罷了。
江潮應聲接下小方匣,沒有多說什麼,大步出屋。
直達一組的信使另有其人,而江潮作為林杉的傳話人,自然知道此人隱居鎮上的具體所在。
江潮走後,那位來自京都的信使隨後才走了進來,拱手為禮後問道:“林大人有需要屬下轉送京都的信箋麼?”
信使提了一句,林杉也立即想起一事,點了點頭後含笑說道:“有,不過要先委屈信使在這裏住幾天,回信還需等回音。”
信使想起剛才大步出去的那個林杉的親信手中所托之物,又看了一眼桌上已經掰開的匣子,很快明白過來,微笑著道:“屬下不敢言及委屈,隻是要因此叨擾大人數天了。”
“叨擾?”林杉似乎想起了什麼,沉吟片刻後慢慢說道:“我這兒房屋齊備,酒肉充足,就是留你住個一年半載也不會嫌煩。隻是……你不許酗酒狂躁,也別想著找女人,否則那就真是叨擾了。”
林杉表情嚴肅的說出這番話來,那位來自京都的信使臉上不禁浮現出尷尬,幹咳一聲道:“不敢……”
林杉隱居的這處小鎮在臨近北疆邊界的荒蕪之地,軍用地圖如果畫得稀疏點,可能都找不到具體位置點。站在樹少草稀的土包小山上,往下一眼能直接看清山腰的灰岩塊,往前一看,除了灰白的地,就是灰白的風,的確比不得京都繁華。
而待他囑咐了幾句,那信使才明白了他剛才為什麼要說那番話。
所謂留他住幾天,其實有些像軟禁。林杉主動開口,要為信使安排住處,因為他的臉孔生疏,徑自行走在小鎮上恐怕會招來嫌疑,他身為信使,個人的安全亦代表了通信安全。而這樣一來,今後幾天他可能要一直待在屋子裏,連院子都出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