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9)、嬰顱!(2 / 3)

然而這些話在他心中打了幾個轉,終是沒有真地說出口。

再開口時,王熾相當於是給了阮洛一記定心丸:“放心吧,我並不想對燕家做什麼。”

聽他說出這麼一句近同承諾的話,阮洛心下果然略鬆了口氣,但他同時又感覺頗為費解,因為王熾安排人仿造燕家銀票的事情,怎麼看也不像什麼動機善意的作為。

王熾的承諾後頭,果然還有沒說完的半句話。隻見他頓聲片刻後,便接著又道:“但眼下有一件事,讓我不得不設下一道堤防。不過,隻要這家人沒有真的去做我顧忌著的那種事,這道堤防便近乎是虛設的,不會傷及無辜。隻要燕家安分地做一介商賈,我們彼此便兩不相擾。你可理解我的苦衷?”

“國事精危,晚輩明白。”阮洛目光微垂,雖然心知關係到這話題的特殊性質,自己此刻地回話須句句嚴謹,但他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不知道這令伯父都會有所顧忌的是什麼事?”

王熾今天會來到宮外的這處阮洛的地盤上,本來目的,就是為得與他商量這件事。並且王熾一開始還有些不確定地感覺到,阮洛或許會拒絕,所以他才要特例於外地選了這麼一處商談地點,多多少少有些拉下自己的身架、著重誠意的意味。然而此時阮洛這樣一開口,似乎這件事頓時就能順勢定下了。

王熾微微一笑,說道:“雖然我有心使南昭商行花開遍地,但我必須承認,自己並不是這行裏頭的能手,所以有些事情必須找專人代勞。”

此時的阮洛已經能感受到一個問題的所在了,雙瞳頓時微縮,瞬時又複歸自然。

王熾喚了一聲,立即有一名禦前侍衛應聲自門外快步邁入。此衛士顯然是在隨陛下出宮之前,就已經受到了指示安排,進了書房的他沒有多說什麼,直接從緊口的衣袖中抽出一支卷軸,恭敬的雙手遞給王熾,然後很快又轉身出去,輕手關上了書房大門,繼續靜靜守在一側。

第一眼看見這一幕,阮洛還以為王熾這是要親自頒發密旨,正要再行大禮受旨,卻被王熾抬手一個示意,隨後隻是叫他把書桌騰開。

待桌上的一應事物全部被挪開,置去了書架一角,王熾這才擱下手中卷軸於書桌一端,抽離掉束於軸腰的細絲繩,彈指推開了卷軸。

此卷軸比黃綢聖旨的裝裱材質不知長了多少,能從書桌的一端一直鋪向另外一端。長卷軸中繪有圖案,卻不是一個整體,而是分為四個板塊。四塊圖案多為揮墨手段非常簡潔的工筆線條所構畫而成,但當這些趨於筆直的線條縱橫堆疊在一起時,讓人一眼看去,又會覺著極為複雜。

“你與燕家算是同行了,而且還是已經有過幾次合作經驗的同行。”王熾的臉上微笑依舊,“同行之間本就共同話語多,而且曾有過合作的同行,凡事也好打商量,有什麼事,容易找出切入點。更重要的是,你與燕家走得近,他比較不容易懷疑你代表了我的眼睛。”

聽王熾說到後頭那一句,阮洛忍不住提醒了一聲:“燕家總當家在很早以前就知道我父親是誰,若我過快地接近他們,我擔心他們很快會將質疑的方向挪移到伯父您這兒來。”

“你不必太擔心這一問題,我當然會先擺出一套陣仗,使他們麻痹一陣子。你要相信,我這次拋出去的是把雙刃劍,如果他們隻是本分的商人,那麼怎麼接都是安全的。如若不然,他們真精明到了某種地步,那麼無論他們計劃著怎麼做,都將付出代價。”王熾臉上的微笑漸漸有所沉斂,“說起當年他們查家譜查到你父親頭上的事情,他們不是喜歡查賬麼?找個合適的時間,我會好好跟他們算這筆賬的。”

阮洛聞言目光微凜。

話既然說到這個程度,王熾今日登門的真實用意已經算是浮出水麵了,而令阮洛最為驚詫的,是他全然沒有料到,自己剛剛才在一個月以前費盡心思避免的事情,如今還是落在了他頭上。

而且這一次他麵對的邀請人是南昭君主,無論如何,他都再找不到合適且有力的理由拒絕。

裝病這一招是再難用上了,且不說他最近這兩年身體已經被調養得強過以前不知多少倍,一年過到頭兒,連風寒小疾都不見蹤影,隻說上次用這一招,還是托他認識的那幾名郎中配合得好,但這種做戲在掌控整個國家的皇帝麵前是決然行不通的。

也罷,這差事,接便接下了。

阮洛隻沉默了片刻,便決定了自己的選擇。

如果燕家本身穩定,自己這一去,也就是等於跑了一次遠商。而這類事在經商活動中並不少見,即便燕家的人見著自己離開了京都,出現在異地,還真是難得找出質疑,自己也好傍著商事拿捏借口。

隻是……

就在阮洛正要定下心計,準備宣聲受命的時候,他忽然從桌上那幅筆法怪異的超長畫軸裏看出了一些眼熟的東西,並在此時,他心裏又冒出了一個新的疑問。

這一長軸幅的工筆線圖,描的大約是大青川流域的地勢。

幾年前阮洛還在泊郡養病時,為了隨時照應,王哲陪著他住一個院子。

在那段寧靜卻也頗為無聊的日子裏,王哲最大的業餘愛好除了把泊郡漫山遍野的野味都吃了個遍,還喜歡研勘地理,三年下來他的書房裏為此收集了幾大捆地理書籍。阮洛雖然對這方麵的知識不太感興趣,但這些書就堆在眼前,三年時光漫漫,他當然不可避免的也讀過幾本。

自那時起,王哲嘴邊常掛著的一個地方就是大青川流域。

這倒不是因為他遊曆計劃的下一站會去那裏,他隻是因他那皇帝父親之憂而憂,也總是思索著要盡早把那塊地方收入南昭領地的事。

一旦有閑就會思慮此時,並非因為王哲是個好戰之人,而是因為那地方住著一群蠻人,每天淨做些打家劫舍、屠戮無辜的惡事,實可謂禍害一方的惡勢力。即便是普通百姓,聽了從那片地方傳出的慘劇後,都恨不得揮菜刀怒去懲凶。

川州駐軍詭異的自然消失之後,再無壓製的力量,那群蠻人竟也開始籌備了地方稱帝的事。若不把那處惡瘡揭了,大青川好好一條淡水資源豐富的大江流恐怕今後一直都無法造福百姓——沒有百姓敢和願意去那片地方耕種居住。

王哲身為皇家宗室之子,不論他今後會不會當選儲君直至登上帝位,他都有管這件事的資格和義務。

阮洛作為王哲的好朋友,也曾考慮待大青川那一帶地域太平了,不論別的商家願不願意,他必當第一個這般做,要竭盡所能將行商線路串到那邊去。哪怕這麼做,可能會使他主持的這些商行經曆一段較為漫長的虧損期,那他也要盡自己所能的讓那邊的物資流通活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