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2)、犯病(3 / 3)

葉醫師說,心病需要心藥,也許在將來的某一天,她遇上某個人,或者某件事,心上這個結自然就解開了。

莫葉不知道自己的心藥在哪裏,配方是什麼,但大致能自我推敲出一種結論。她心上會有這麼沉重的負擔,便是源自那一天,一向在她心中無比強大、如守護神一般的師父忽然倒下了。直到生命之末,他還在護著她,滾燙的煙火熏得她快要睜不開眼,漸漸的她也分不清,壓在她肩背上的是一個人的身體之重,還是生命之重。

她在潛意識裏對自己說,背得動的是一個人,而背不動的是一條命。

她欠師父一條命,卻不知今生有沒有機會償還,這太渺茫了。所以每當她再遇到肩膀上忽然有下壓之力時,她總會莫名覺得,那力量不是壓在肩上,而是在收緊她的心髒。這種感覺很難受,難受得讓人躁狂。

若是熟悉的人一時無意中使她有這種難受感覺,大多數情況下她能忍耐得過去。但如果是全然陌生的人,這樣做的後果隻會使她視之為死敵,就如三年前那天,她在煙火彌漫的林家老宅裏看見的那群黑衣刺客。她無時無刻不想著,若能再回去一次,她定要將之血洗屠戮。

這種躁狂一直被她克製在心底,又因為在京都生活的這三年多是與熟悉的人打交道,她已經極少“犯病”了。

但在此時,淩厲也隻是因為相信了她的誠意,便放鬆了些戒備,想暫借她的肩膀撐著身體,不至於萎頓在地形象過於狼狽,卻不料運氣極差的觸及了她的禁區。

後果是很嚴重的。

莫葉原本自然垂在身側的左臂也突然屈肘後頂,直擊身後之人左邊肋下。與此同時,她垂著的右手忽然屈指如梭,狠狠扣上自己左肩,抓住了肩膀上那罪惡之手向前霸力一扯。

這是一組極常見的擒拿功夫,專克背後突襲者。

莫葉雖然外練功夫匱乏不成套路,但能夠兼備於任何內家功夫的小擒拿招式,她分別練過前、後、左、右四向。以前伍書雖然始終不支持她練外家功夫,但對於這些防身小招,她如果要自學,他也不會幹預。

四向擒拿,莫葉練習過不下千次。要擒拿住對手,首先要自己的下盤夠穩,雙足抓地如老鬆;其次要出手夠狠,指勁、臂力皆不能太虛力,要能如老藤纏抓對手。莫葉這幾年外練功夫沒什麼長進,便把時間都用在打基礎上了,外加上練了一年多的暗器收發,如此一來,小擒拿功夫倒能在她身上發揮至極致。

而此時她的精神狀態,又正在走異路,根本不控製手上力道。直白的說,她現在動用的每一招,都是盡全力而發。乾照經訣驟然遊走全身,已經喚醒周身每一寸經絡裏的勁氣,如浪潮般一撥一撥相互推移,經過氣海累積成漩,再溢行至雙臂,已然提升了數倍之力。

莫葉如拔蔥一般,將背後那個本就到了氣力末端的年輕殺手拽起、掀翻,緊接著一腳踢飛他手中的窄劍,將他摁倒在地,又是一記肘刀,錐向他的右肋。

左肋有脾髒,是重要的儲血髒器,一旦受重創破裂,即可造成大出血致死。右肋有肝髒,重擊之下,其痛苦程度可叫人全身肌肉痙攣,失去抵抗能力。兩邊肋下都是人體要害,因而小擒拿裏較狠的一招就是肘刀,若下手足夠重,造成的傷害絲毫不亞於刀劍外創。

一時失察受此重擊,饒是淩厲在宗門受過幾年特訓,對痛苦的耐受能力已經高於尋常人多倍,也禁不住悶哼一聲。他的雙手已經在不自覺間握緊成拳,手背青筋暴突,咬牙忍了忍,終是沒能忍住喉頭翻湧的那股腥鹹,一旦鬆了絲毫,血水便如決堤般溢出。

有那麼頃刻的工夫裏,淩厲感覺自己心裏的血被擠盡,心跳慢了下來,頭皮發麻,眼前出現了空白,耳中一片尖鳴,肋下的痛苦反而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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